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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弓之鳥啊!
這是《戰國策》記載的一則小故事:射手更羸與魏王處京台之下。仰見飛鳥。更羸說:臣為王引弓虛發而下鳥。魏王不信。過了一會,一頭大雁從東邊飛來,更羸以虛發而下之。
魏王問原因。更羸解釋說:大雁身上帶著傷,又因離開同伴心中驚惶,聽到弓弦聲,拼命往高處飛,引發傷勢,所以跌落下來。
楚王就是這隻驚雁。前太子的死,就是他的心傷。雍治天子對敢「反抗」的兒子是不會手下留情的。韓謹的罪名是意圖謀害天子!不要和政治動物談:虎毒不食子。武后當年也幹過!
而韓謹,劉子寧的死,殷無忌,高之令的離去,周慎行的疏離,令他身邊的人越來越少。就像是獨處一樣。
賈環突然的讓朱鴻飛上奏章,請立晉王,就是引弓虛發。他的目的,就是嚇楚王這驚鳥!
說的更簡單點,就是他在等待楚王在驚惶下犯錯,自己作死。
楚王可不像晉王,身上一堆毛病。楚王本身作為皇子,沒有什麼缺陷!賈環的策略:可謂是拿石頭熬油!經過這樣一系列的布置,終於等到勝利的曙光出現。
一個人在驚惶的狀態下,往往會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舉動來。楚王為了彌補在天子面前的印象,會做出什麼事來呢?
當然,賈環的性格,不會沒有留一個後手。萬一,楚王不作死呢?或者,他還沒想好怎麼作死呢?賈環的布置,請楚王建議天子去木欄狩獵。
這要借晉王的手來實現。晉、楚兩王相互沒有在對方府里埋釘子,這怎麼可能?孫子兵法十三篇,有用間篇。
賈環的第一階段中,倪二,是死士,死間。第二階段中,周慎行這枚棋子,是反間。
眾人此時,用顯微鏡一般審視計劃,在謹慎的樂觀中,等待著時間流走!
這時,門外錢槐來回報,「三爺,石通判來了。」
石賦,北直隸人,表字德輝。現為湖州府通判(正六品)。和賈環是鄉試同年,會試同年。當日,他少年得志,21歲即鄉試高中。但卻在會試中折戟。
然而,乙卯科舞弊案,最終反轉過來,賈環無罪。汝陽侯之子趙星辰被革除功名。石賦補上三甲最後一名。在賈環的運作下,外出江南任縣令。這幾年官運亨通。
賈環去年攜林千薇在江南遊玩時,便是石賦和浙江左參政宇文銳招待的他。
雙方淵源極深!
石賦是到吏部敘職。國朝的官員,在任期內,都有這個流程。賈環和石賦下帖子約了今晚在北園中吃酒。
龐澤大鼻短須,主動道:「子玉,我就不去了。」進士們吃酒,他一個秀才,很尷尬。
…
…
清雅的樓閣中,夏夜的小雨垂落,北園的水榭樓閣在淒迷的雨中,若隱若現。
酒桌上,喬如松作陪。三人邊吃邊談,聊的很盡興。
石賦容貌俊逸,時年28歲,有著在基層歷練出來的圓滑,和賈環說起沿途見聞,笑著嘆道:「子玉,我說出來,你別笑我。山東段的運河上那情況亂的!我歷任親民官都感到害怕。那些漕工,幾十個人就突然圍上來了。要買路錢。我當時腿就嚇軟了。」
賈環微微皺眉,低聲道:「那邊運河上已經沒有王法了嗎?」他想起了前太子之子寧榕。莫非,這就是他的憑仗。歷朝歷代,山東都出過民亂。老百姓苦啊!
明正德年間,白蓮教作亂,席捲山東。
石賦收斂了笑容,搖搖頭。
賈環和喬如松都有些沉默、沉重。年後,真理報上就有報導,山東運河沿線的漕工,情況不穩。紀侍郎當時還以此頂了華大學士一句。
而從賈環的角度來言,他在江南所見的周朝社會中普遍存在的各種矛盾,在運河沿線,尖銳得,已經到了要爆發的地步了嗎?
這時,外頭一名小廝驚慌的跑進來,「三爺,龐相公讓我來送口信。大事不好。朱御史在教坊司被錦衣衛抓走了。」
第七百四十七章 形勢急轉直下
清靜的樓閣中,本是輕鬆的朋友重逢談笑的氣氛,陡然間變的冷清、凝重!
石賦手裡拿著酒杯,輕輕的放下。他看到賈環和喬如松兩人的神情都有些發怔。顯然是對朱鴻飛被抓的感到極為詫異。
雍治十三年,他同樣和聞道書院的書生們為賈環平反奔走,製造士林輿論,那時,便和朱鴻飛朱大御史認識。然後,大家便是會試的同年。
而他來京城有幾天的時間了。真理報上,科道言官們鬧得沸沸揚揚的立太子事件,他怎麼可能沒關注?
喬如松時年31歲,內心中消化著這個消息。以他穩重的性子,此時,神情都變得有些沉重,壓抑。這個情況很糟糕。
第一,國朝的官員,在教坊司吃花酒,是常態、日常生活。但是,沒有人會張揚。這屬於可以做,不能鬧出來的事情。朱雁陽在教坊司被抓,這可是大新聞,明天科道言官,必然會上書彈劾。
第二,錦衣衛抓捕御史,以當前錦衣衛指揮使邢佑的性格,絕對是得到了上面的示意。直白的說,得到了當今天子的授意。
大約十天前,朱鴻飛上了立嫡的奏章,這便是天子的回應?
再想的更深入一點,朝堂內外、京中人士,都認定朱鴻飛上的奏章是賈環指使的。天子有錦衣衛在手,會不知道?這個舉動又意味著什麼?天子的惡意是不是指向賈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