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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錫勸說道:「何相,梅和歌乃是謝大學士的學生,此次舞弊案後,未必沒有謝大學士的授意。趙星辰的證詞,可以拿到。」
梁錫的意思是通過梅翰林的事,攀扯到謝大學士。兒子可以坑爹,學生也可以坑老師嘛!何大學士與謝大學士之間的矛盾已經有些明顯。他作為何大學士一系的官員,當然想拔掉對手。
何朔六十出頭的年紀,身材高大,微笑著擺擺手,道:「梅和歌是什麼結果?」
梁錫心裡無奈的嘆口氣,簡明的道:「貶哈密衛所一小官。」這個懲罰相當重。邊塞之地,清貧苦寒。朝廷有徵西域之意,哈密衛將是前線之地。
何朔點點頭,抿了一口消暑的茶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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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環並非第一次來到何府之上,他當年給山長張安博領著來過。每年過年,他都會上門投貼拜年。當然,得不到接見,很正常。宰輔門第,非同小可。
賈環與何朔的次子聊了一會,將他自己婚禮的請柬送到,就準備告辭了。
他倒是想提醒下何大學士,但是見不到人,他亦無法。轉述,肯定是不靠譜的。他只能相信,每一個宰輔,能做到這樣的位置,都不是庸人。
正準備走時,給何朔派人請到他的書房中相見。
氣派、精緻的書房中,一名六十出頭的老者穿著一身淺灰色的便服,正坐在窗邊下的椅子處飲茶,神態寧和。這便是國朝文官的領袖何大學士。
何大學士微笑著道:「本來是不打算見子玉的。聽說子玉是上門來邀請我參加你的婚禮,不見一見你,就不大像話了。屆時,老夫會派及超參加。」
他維護賈環,並不需要賈環的感謝。他是為國選材。但,賈環上門來邀請他去參加其婚禮,這個親近的態度就讓他感到很舒服了。因而,臨時決定見一見賈環。
及超就是何二少的表字。
這話說的!賈環發現,但凡廟堂大佬,說話都是很透徹的。因為他並沒有與之對等的地位。大佬們無須顧忌他的看法、心情。拱手道:「學生謝過何前輩。」
學士出身翰苑,賈環自稱晚輩、學生都是可以的。稱其前輩,更顯親近之意。當然,前輩、晚輩,這都是讀書人之間的稱呼。
何大學士點點頭,嘉許道:「嗯,你那份給你府里下人說的文稿,非常不錯。以小見大,將來公卿之位,對你而言,只是等閒。」他對賈環的評價很高。
同樣的一份文稿,有的人看的文言和白話之爭,有的人看的是治國之才。
何大學士又勉勵道:「聽聞你最近跟著方望溪一起修書。年輕人要沉得住氣,坐得了冷板凳。前明李東陽,少年得志,卻沉寂翰苑十幾年,最終卻柄國十八年。清節不渝,天下敬仰。諡:文正。」
中國之歷史,自諡號確定以來,諡「文正」,是時人對文臣的歷史功績最高的褒揚,蓋棺定論。這和二十一世紀,領導人辭世時,官媒訃告裡勇的定語一樣。這是最定格的用語。
諡號「文正」的名臣,非常少。比如:范文正公(范仲淹)、曾文正公(曾國藩)。
賈環心裡苦笑:李東陽,又是一個神童、「權臣」的模板啊。他現在還真有點避諱給人這樣稱讚。
他給雍治天子打壓,很大的原因就是因為,他前面,有這樣的一些牛人們在做榜樣、模板。比如:李東陽、楊廷和、張居正。
賈環躬身行禮,謝道:「學生省的。」又提醒道:「何相為士林之望,宜將保重。學生嘗聞有釣魚之法,望前輩慎之。」何大學士是文官集團的領袖。說他是士林之望,並非虛言。
賈環這幾句話,其實是說的不怎麼得體的,有點冒失。但是,將他的擔心、提醒的意思表達出來了。
何大學士看了賈環一眼,微微一笑,端茶喝了一口。
賈環便趁機告辭出來。出何府,小時雍坊,在盛夏的下午三點許,炙熱的街道中,賈環回頭看了一眼坊中繁盛,心中嘆口氣。
他這幾天想明白一件事:雍治皇帝,若是要讓政老爹擔任一省的學政,有極大的概率是在釣魚。
不用說,文官集團肯定會集體反對這個任命。沒有人會容忍一個勛貴出身的官員,擔任一省大宗師這樣的職務。連科場都沒下過的人,怎麼點士子當秀才?這不是搞笑嗎?
這是對科舉規則,粗暴、公然的踐踏。是對科舉出身的官員一種蔑視,是對其優越感的一種強力打壓。
那麼,文官集團的力量,就將全部的暴露在天子面前。數年之後,以當今天子的手腕,恐怕會將文官集團清理大半,將文官集團所謂的政治理念,掃到垃圾堆里去。
不是科舉出身的官員,就歸屬於文官政治集團當中。比如清朝,政局穩定之後,一樣的科舉取士,為什麼沒有形成文官集團?明朝的初年,一樣沒有這種概念。
根本的,還是要認可文官政治的理念:士大夫與天子共天下!當然,國朝文官政治還在起步階段,理念要弱一點:文官當國,王朝興衰不可繫於天子一人。
賈環身為文官集團的一員,當然是希望這個集團繼續存在。但,他不知道何大學士聽進去沒有。若是沒有,他後面幾年的日子,怕是就難過了。
而且,若是何大學士在鬥爭失勢,他在領導賈家在政治博弈中,也要全面的考慮這個素潛在的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