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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賈環雖然有兵,但對言官們缺乏雍治那樣的威懾力。除開政治因素,還有個人感情在裡面。自覺的維護朝廷體制,這是官員們的本能。賈環弒君,踐踏整個朝堂的秩序,禮法。當然要批判!
再者,法不責眾嘛。很多人跟在後面,都是吃瓜、打醬油的。誰不愛惜生命呢?他們心裡的不爽,絕對沒有大到非要和賈環過不去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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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環的問題拋出來,當即,就有反應快的人。戶部主事唐道賓道揚聲道:「賈子玉,華、宋兩位大學士即便有罪,當以有司審問,你如何能私殺大臣。再者,晉王、雍王何辜?被你濫殺。你難道無罪?」
賈環反駁道:「有司審問?只怕在下早就在黃泉路上。敢問賈皇子有何罪?幾個月大的孩子,都有人下得了手。諸位想要辯論,我們在報紙上見個真章。屆時,白紙黑字,誰都無法抵賴。」
報紙見,這是一個故意的提議。
頓時,官員們一片譁然,各自發聲,對賈環的態度很不滿意。報紙受管制,誰不知道?叫罵者有之,責難者有之,暴怒者有之。想著賈環在報紙上的文章者有之。
賈環看了寧鍍一眼,他的目的已經達到,準備離開。
這時,費敏政豎起右手,制止百官的怒罵聲,走上前兩步,正視著賈環,朗聲道:「賈子玉,我知道你辯才無礙。但是,弒君之罪,你終生都逃不掉的。
我知道你手中有兵權,我們無法追究你的責任。你殺天子,目無君父,是不忠不孝。殺晉王,牽扯到晉王府、宋、華、魏其候、烏府中的無辜者,是不仁不義。」
再詛咒道:「你做這樣的事,將來必招天譴,不得好死!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說著,從懷中掏出一把小刀,隔斷衣角,和刀一起,丟在賈環腳下,慷慨的道:「我今日與你割袍斷交。我不會與你這樣的惡徒為友。賈環,大周的文官,不是只有明哲保身,貪生怕死之輩。也有忠正人之臣!你動手吧!」
費狀元正人君子,當年深受何大學士、雍治天子的賞識。這不僅僅是他科舉文章作的好,不僅僅是他人品好。他在朝堂中,亦屬於明眼人的範疇。只是,偶爾會因經驗欠缺,不如老油條們。
費狀元本來也是被何太師當做宰輔培養的。當日,京中就有傳聞,何系接班人是費狀元,並非賈環。
此時,費狀元對局勢看得分明:賈環手中有兵,不會受到懲罰。他直接挑明廟堂諸公在皇極殿中沉默不出的原因。滿口「殺賈環」的寧鍍是個草包,想要借力的繁御史畏畏縮縮!
他看不慣。這是國朝的文臣嗎?這是大臣風骨嗎?
天子於他有大恩。他知道天子有錯,但不應該死在賈環手中。他內心裡過不去這一關。他讀的書裡頭的道理啊!賈環更不該覬覦帝位!所以,他帶著官員們出來質問賈環。他更是一反常態,詛咒賈環。因為,他求一死!
唯有鮮血,才能激起大臣們心中未泯的良知、忠義!
簇擁在費狀元身邊的兩百多名官員紛紛動容。這才是文臣風骨。不愧是朝中公認的正人君子!有人哽咽的道:「子充兄…」亦有一些人圍著費狀元,叫道:「攔住賈環。」
賈環看著被人群圍著費狀元,手卻指著寧鍍,道:「把他帶走。」他當然不可能如費狀元的意!忠誠的士卒們撲上,將心中正罵娘、感慨的寧鍍抓走。
寧鍍正在想:都是罵賈環,為什麼費子充得那麼高的評價?突然被抓,悽厲的大叫,「賈賊,你敢?你敢…?」
「我與寧鍍有舊怨!」賈環丟下一句話,帶著親衛撤離皇極殿廣場。這是他對第一個問題的回答:誰想殺我,我就先將他幹掉。
廣場上群情激昂的文臣們,略感茫然的看著賈環帶著親衛迅速撤離的背影。這算怎麼回事?不應該是賈環下令抓費敏政。大家齊心協力的反抗,日後青史稱頌嗎?
剛剛激起的同仇敵愾的情緒,就這樣撂在半空中!賊難受。一拳打在棉花中。
他們這是勝利了,還是失敗了?接下來,怎麼辦?繼續抗爭嗎?能懲罰賈環嗎?賈環今天在殿外的目的是什麼?
費敏政神情略複雜的看著賈環等人離開。微微思索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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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環根本沒打算在皇極殿外的廣場上和百官硬頂。他的目的達到後就離開。賈環離開皇極殿後,去順天府衙門。順天府府尹孫嘉並非一個強硬的人。
稍後,孫府尹稱病。順天府的政務、官印轉交給順天府同知,賈政的門生傅試手中。實際的處理者是武英殿中的書院團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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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極殿中,廣場上的消息早就如流水般的傳進來。漢王老淚縱橫,不斷朝衛弘、齊馳、吳王、北靜王哭訴。
但,指望文官政治出現雛形的周朝文官們關心遠支皇族子弟死活,為其奔走,這基本不可能。寧鍍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應該站的位置在哪裡!
稍後,群臣回到皇極殿中。
衛弘看了看,十三道掌道御史與六科都給事中都到,對群臣道:「本官決意致仕!只負責天子葬禮事宜。國不可一日無君。擁立新君,諸位想一想後,廷議吧。日常的朝政,齊伯圭和六部尚書協商著辦吧!」
齊馳向衛弘行禮,道:「下官自當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