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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氏給兒子說的抹著眼淚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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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國府外,寧榮街西胡同中,賈菌的寡母叮囑著兒子,「你去上學不要淘氣,認真讀書。跟著蘭少爺(賈蘭)一起。唉,你要是能得了環三爺青眼,我們娘倆往後的日子也好過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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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榮街東胡同中,賈家五房玉字輩的賈璜,從外頭回家,叮囑妻子金氏,「今日聽人說環三爺要管著族學,你侄兒金榮在族學裡要安分些,別惹事。」
金氏性子有些潑辣,笑呵呵的道:「噯喲,他一個小孩,還要學人當先生不成?我明兒和侄兒說一聲,讓他老實些。你是怕他把我侄兒從族學裡除名?」
賈璜道:「那倒不是。族學裡,親戚們想去上學都可以去。只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你侄兒不要當那出頭鳥。」
金氏不以為然的笑道:「照我看,叔公(賈代儒)未必肯讓他胡來罷?他這是斷人財路呢。」
賈璜笑著擺擺手。
族學按規矩是不收錢的,提供兩頓茶飯。給賈代儒的束脩也是有的。但近年來,誰想要進族學都得給賈代儒送二十四兩銀子,這是潛規則。環三爺要是管著族學,確實是斷人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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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就像一陣風一樣傳遍賈府上下,住在寧國府外的賈薔吃酒回來,聽了消息,到寧國府中找賈蓉。
在寧國府內的落雲軒里見著賈蓉,問道:「蓉哥,這是怎麼回事?怎麼突然的傳起來說賈環要負責族學?真的假的?」
他如今雖然每日鬥雞走狗,賞花玩柳。但還是在族學裡掛著名。作出一副上進的樣子。
賈蓉笑著給賈薔斟酒,「好兄弟,別著急,先喝口酒。這事還能假得了?環叔傍晚時來我這兒坐了一會,說了這事。他身上有一個舉人功名,闔府上下就是去修道的太爺(賈敬)能壓的過。環叔要去族學裡教書,誰能攔的住?」
賈薔鬱悶的嘆口氣,「就怕是我的好日子就要沒了。」他和賈環的關係不好。真要是賈環在族學裡教書,他怕是要給賈環整。
賈蓉就笑,「你不去族學裡不就完了。」他最近心情比較好。父親死後,便沒人再管他,萬事都是由著他的意。
賈薔搖頭道:「我不掛在族學裡讀書,豈不是成了遊手好閒的浪蕩子弟。不妥。」他要是有銀子的話,也像蓉哥之前一樣,去國子監捐個監生。
兩人喝了一會子悶酒。賈蓉酒意湧上來,嘿嘿笑道:「好兄弟,要我說,你是關心則亂。賈環要去接收、管著族學,也得問問三太爺(賈代儒)的意思。我可是聽說,他今天並沒有去三太爺那兒。明兒有的好戲看。」
賈蓉酒喝多了點。他要是清醒狀態絕對不敢直呼賈環的名字。他畏懼賈環,因而在賈環面前恭敬、溫順。真要是論心裡話,他很樂意看賈環倒霉。原因有兩個。
第一,他父親(賈珍)是賈環設計死的。這件事的內幕,他很清楚。這是「殺父」之仇啊。
第二,他媳婦秦可卿和賈環有私情(賈蓉以為的),這讓他心中很憋悶。
賈薔眼睛微亮,喝了一口酒,精神振奮的道:「蓉哥,這話在理啊。我明兒去和瑞大叔(賈瑞)聊一聊。總要讓賈環待不下去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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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榮街中,賈代儒的住處。略有些簡陋的三間瓦屋中,點著油燈,燈光微弱。
賈代儒上了年紀,鬚髮皆白,坐在椅子中生著悶氣,他的老妻亦不敢多言,在一旁縫縫補補。
今日已經有消息傳出來,西府的環三爺要接手族學,已經怔得史太君的同意。西府的大老爺、二老爺亦不反對。然而,賈環卻不來和他商量,這當他是什麼?
至於東府,他是不做指望的。五月時親眼所見,賈蓉、賈瓊,賈琛,賈璘一堆人恭送賈環離開。簡直是亂了套,成何體統?
賈代儒正生氣著,心裡愁悶時,孫子賈瑞從外面進來,臉色有喜色。賈瑞今年二十歲,模樣周正,白白淨淨,穿著藍色的外袍,行過禮後,湊上前道:「爺爺,我今天在族學裡的同學裡問了,大部分人都說不喜歡環三爺來管族學。」
他是就沒和環三爺作對的意願、心思。大勢如此啊!連他往日都要奉承的璉二哥都是捧著賈環。賈府上下誰會不敬著賈三爺?但這件事,他不得不出頭,一旦他爺爺失去族學塾師的位置,他家裡的日子可怎麼過啊?
賈代儒年色稍微好看了些,緩緩的道:「我這些年在族學裡勤勤懇懇,沒有過錯。他一個小孩,無緣無故,憑什麼來替代我的位置?明日,你去把族老們都請來,我們在族學裡評評這個理。」
「誒。」賈瑞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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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賈府西路,鳳姐院中,賈璉外出未歸。
王熙鳳心中氣惱,苦悶,留平兒在屋裡陪她說話。話題不覺間轉到賈環負責族學的事情上。
平兒坐在繡墩上,道:「奶奶,我聽說環三爺今天並沒有去賈代儒屋裡。只去了大老爺、蓉哥兒那裡。」
王熙鳳臥在床榻中,蓋著棉被,鮮艷的水綠色被套,「哼」了一聲道:「環哥兒今兒怎麼要負責族學,我是不知道。但賈代儒指著族學裡的銀子過日子,那會輕易鬆口?怕是有的吵鬧。明兒有好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