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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臘八時節。下午時分,賈珍酒氣熏熏的從府外回來,尤氏並幾個姨娘連忙接著他,服侍著他到臥室里休息。
賈珍躺在床-上,尤氏拿熱毛巾給他敷臉,好奇的問道:「老爺,不是說去和王公公吃酒嗎?怎麼醉成這樣?」
賈珍笑道:「事情辦成了,多喝了幾杯。哈哈。汝陽侯以為我奈何不了他,不肯將林家在棋盤街的那幾間綢緞鋪子讓給我。
嘿,他跟著李學士親近,我走王公公的路子。李學士最近不得帝心,和章學士鬥敗了一場。汝陽侯怎麼爭得過我?」
尤氏對外面的事情一頭霧水,對四時坊里隔壁家的汝陽侯卻是知道,也是襲的爵,先祖當年和二代榮國公一起封的爵。如今家道興盛。
尤氏笑著道:「老爺贏了就好。前些時候聽西府里說環哥兒出府讀書了。等幾年,我賈家出幾個讀書人,就不比汝陽侯家差。」
有姬妾給賈珍按摩,賈珍舒服的呻-吟幾聲,酒意上頭,訓道:「婦人之見。讀書人坐到大學士,不得幾十年的功夫。正經的,我賈家要上進,還是指著大姑娘(賈元春)。」
尤氏在賈珍面前一貫是伏低做小,並沒有正妻的體面,給賈珍訓了一句,也只能是笑一笑。
賈珍忽而道:「秦氏呢,有幾天沒見她了。今兒臘八,她不來給我請安?」
一時間,場面有些尷尬。但尤氏等人無人敢說賈珍。
…
…
十二月二十日,雍治八年已經走到了尾聲,各地的學堂都要開始放年學了。
《燕京歲時記》中《封印》、《放年學》各節云:「每至十二月,於十九、二十、二十一、二十二四日之內,由欽天監選擇吉期,照例封印,頒示天下,一體遵行。」
賈府賈母上房處,薛寶釵、史湘雲、林黛玉、賈寶玉、迎春、探春、惜春幾人齊聚在賈探春房裡說笑。
史湘雲爽朗的道:「我好容易來一回,環哥兒竟然出府讀書了。可見…」
賈寶玉連忙道:「雲妹妹,你若要是說仕途經濟,還請你不要說了罷。我聽得難受。」
史湘雲尷尬的笑一笑。薛寶釵打圓場,轉移話題問探春,「三妹妹,環哥兒今年過年都不回來?」
探春有些傷感的道:「我前日讓錢槐給他送了信。他回了信。春節、祭祖,一概不回。只求二月縣試先過。屆時會有書信給珍大哥(族長)、老太太、老爺、太太。」
也不知道三弟弟在書院裡怎麼樣了。他回信竟是一字不提。
薛寶釵輕輕的點頭,嫻雅端莊。看不出她在想什麼:是關心她讚賞的環兄弟,還是將他從心頭濾過?
(第一卷完)
第七十章 書院、小鎮
? 雪,漸漸的大了。落在一片依山而建的青磚黑瓦院落中。屋檐、廊柱、古樹、台階、道路鋪滿白雪。天地間,幽寂難言。
突然,朗朗的讀書聲在院落中響起,聲音帶著孩童的青稚,抑揚頓挫,「
採薇採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正往書院大門走去的一道人影背著行李,腳步匆匆,聽到讀書聲,想了想,轉身順著迴廊,走到外舍丙字講堂走去。
但見一名青衫孩童正坐在空蕩蕩的講堂中讀書。吐詞清晰,斷句無誤,誦讀連貫,很見功底。
來人拱手一禮,笑道:「賈同學讀書真是刻苦。你年節真的不回家嗎?」此事,書院裡已經傳遍。
正在背《詩經》的賈環給人打斷,鬱悶的嘆口氣。往門口看去,見是熟人,便站起來道:「是的。書院前日就已經放年學,林同學今日才離開?」
林同學就是林心遠。上次在醉仙樓將他架在火上烤,他在心裡已經將林心遠從朋友的名單中划去。只是在這聞道書院中,林心遠算是熟人,見面還是可以說幾句話。
林心遠解釋道:「舍妹今日將鎮上的店鋪停業。我們約好一起回城裡。賈同學要不要一起去鎮上喝杯熱酒?」
聞道書院在妙峰山腳下東莊鎮外。依山丘而建,青牆灰瓦,占地約二十畝,院落交錯。擁有弟子近兩百名。
賈環拒絕道:「林同學好意心領。在下還要讀書,就不去了。」從聞道書院去東莊鎮要走兩里路(1000米),再往鎮中心去喝酒,來回折騰很浪費時間。
林心遠卻是有點不高興,說道:「賈同學這般推脫,就是看不起在下了!」
賈環有點無語。
這世道,讀書人看不起商賈子弟。偏偏林心遠因家資巨富,在聞道書院內很高調,經常炫耀、講排場,得罪了很多同學。再加上他的功課不行,在書院裡經常受到嘲諷。
但賈環現在真沒看不起林心遠的意思。富二代讀書不認真不是很正常嗎?他當年在重點高中讀書時,班上倒數前五名都是富二代。當然,也有家境好、成績好的同學。
林心遠再次邀請道:「上次在醉仙樓的事情是我不對。我知道賈同學對我有些意見。但我是真心的想和賈同學結交。還請賈同學給我一個面子。」
這話說的有點不著調。你的面子能有多大啊,同學?賈環心裡哂笑。想了想,便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看林心遠這架勢,他要不答應,肯定還要糾纏。
他正好要去鎮上買點木炭來儲備著。冬天不燒炭盆,在書院裡很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