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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澄臉略狹長,穿著藍色的儒衫,用力的咬著雞腿,不滿的道:「賈先生就是規矩多,吃飯還不許浪費。我和九哥他們出去,那頓飯少了十八個碟?天子一頓飯多少個菜,也沒見賈先生上書勸諫嘛!」
寧淅喝著香辣的羊蠍子湯,小聲道:「澄哥兒,先生說了,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有條件,不必苦著自己吃粗茶淡飯,但要杜絕鋪張浪費。」
寧澄擺擺手,「得,得。你是小學究。我不和你說。你真以為賈先生是理學大家啊?他可是個假道學。就說你昨兒輸我的銀子,幾時給我?」
寧淅無奈的嘆口氣。清秀、白淨的臉上露出苦惱的神情。賈先生說學習之餘,要勞逸結合。課餘時間教他們下五子棋,結果,他輸了寧澄好多銅錢。折抵白銀2兩。
兩人正說著話,賈環推開門進來,對兩個學生擺擺手,示意他們不必起身。
寧澄吐了下舌頭,討好的笑了笑。
賈環臉上帶著微笑,拉開椅子,坐下來,道:「寧澄,靜坐常思己過,閒談莫論人非。就算說了別人的壞話,也不要讓別人給聽見。你回去把周怡的《勉諭兒輩》抄三十遍。」
寧澄頓時苦著臉,「賈先生…,這…」
賈環擺擺手,道:「這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寧淅低頭笑起來。
賈環剛和朱鴻飛一起吃過,略坐了坐,等只小他一兩歲的兩個學生吃完,在窗前說道:「京中人口密集,容易滋生各種社會問題。比如,拐子。你們倆去查一查歷史資料,寫一篇治理城市中的人販子的論文給我。」
「是,先生。」寧淅答道。
寧澄嘀咕著道:「我就知道,沒有光吃飯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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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中旬,真理報上第一個熱鬧的爭吵階段過去,不少讀(官)者(員)忽而發現,支持一條鞭法的聲音逐漸的開始占據著上風。而事情發展到7月底,報紙上幾乎全部都是支持實行一條鞭法的意見,文章。
政治嗅覺再遲鈍的人,都會發現真理報有問題,而且是大問題。拉偏架嘛!但是,輿論風向已定。
辯論,從來都不是為了說服反對者。這是永遠都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反對者只能「消滅」。辯論是要爭取沉默的大多數,爭取中間派的支持。
正所謂,天下大勢,浩浩湯湯,順之者昌,逆之者亡!一條鞭法,便是走到了此時。行銷天下的真理報,已經將「一條鞭法」的利與弊,得與失,都剖析的清楚。形成大部分人的共識。
或者說,「洗腦」了大部分人。這個「洗腦」是官場意義上的。因為,很多人想要向何大學士靠攏。這一點不難理解。可以參看,嚴嵩勢大,或者九千歲勢大時。
當然,形勢大約相同,出發點卻是不同的。何大學士的出發點是要增加國庫的稅收,緩和社會各階層的矛盾。
秋雨陣陣。一頂青呢小轎在傍晚時進入晉王府中。片刻後,晉王在府中的後花園摘星樓二樓宴請前來到訪的客人。
客人是一名中年太監,消瘦身材,面白無須。正是在皇宮中大名鼎鼎的劉公公劉國忠。他管著御膳房。
劉公公笑了下,笑容有點冷,似乎是他不善長發笑所導致的,「晉王殿下,真理報作用不小。」
晉王二十五歲的年紀,器宇軒昂,笑著點頭,給劉公公斟酒,「我也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形勢。賈子玉名滿天下,果然不是浪得虛名,很有水平。何朔會用人啊!這一仗勝的漂亮。韓大學士、宋溥兩個輸的不冤。嘿,吏部尚書加大學士的組合都敗下陣來。劉公以為接下來形勢如何?」
劉公公自信的一笑。
兩人商議的聲音在夜色中,漸漸不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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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二晚,明天便是常朝。天子已經下詔,明日常朝後在武英殿廷議一條鞭法之事。
小時雍坊中韓府,韓府閉門謝客。但,傍晚時分,刑部尚書華墨進了韓府。
武英殿大學士韓潤在他的書房中招待著大司寇華墨,「丙章,你怎麼這會兒到我這裡來?」語氣親近。
這是很奇怪的。華墨本是謝大學士的黨羽。沒想到,他卻與性格耿介的韓大學士私交如此之好。
華墨坐在椅子上,苦笑著嘆口氣,看著書桌前的老者,道:「韓相,我聽說你今日在軍機處里和何高遠拍了桌子,說硬要通過一條鞭法,你就致仕。韓相,何至於如此?」
韓潤在家中穿著灰色的道袍,家居裝束,冷哼一聲,顯然是心裡的氣還沒消,「他何新泰糊弄天下人,我難道還忍著?真理報怎麼回事?當世人都是瞎子麼?」
華墨點點頭,勸道:「是。賈環肯定玩了花樣,怎麼可能天下一片贊同之聲。韓相明日和天子稟明即可,何必要用這樣激烈的手段?」
韓潤氣咻咻的道:「丙章,你還是太年輕。要知道,天下大事,悉決於聖天子。以天子對何朔的恩寵、信任,明日廷議,必定會通過一條鞭法。那我還留在中樞幹什麼?進不入以離尤兮,退將復修吾初服!
當今天下,鎮之以靜,惜養民力,十年生聚,就能恢復過來。我倒要看著何朔怎麼把天下搞亂!青史昭昭,歷筆如刀。我看他在史書上留下個什麼罵名!」
華墨輕輕的嘆口氣,默默的點頭。這是政見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