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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嚴峻的情況下,米行的掌柜們雖說恨的牙齒直癢,但沒有人敢「蒙著頭」作出決定。都在等著監視長江水道湖廣方向的情報,以及松江府方向的情況。
長期在米業這一行里刨食,已經有掌柜認出來,戶部售賣的米糧是產自廣--州府的大米。必定是走海路運往松江府的。因此,兩個方向的情報要綜合起來才能做出決定。
整整兩天,金陵米業公所里的掌柜都是唉聲嘆氣,愁眉不展。之前嘲諷、譏笑南京戶部尚書衛弘的話,現在想起來,真是心裡磕磣的慌。丟人啊!
陳家米行的洛掌柜喝茶時心裡都在苦笑。他曾經戲言衛尚書給了米業同行們一個好藉口。然而,現在看來,戶部先設置臨時的售賣點出售廉價的壞米,實際上是在培育市場。讓金陵的市民們知道、習慣去戶部設在各碼頭、城門口的地方買米。所以,在糧船一到之後,立即對市場形成巨大的衝擊,銷售量節節攀高。
毫無疑問,戶部背後高人在操作。
九月十三日晚,枯坐在米業公所里等到消息的各家米行的掌柜們得到了確切的消息:湖廣糧船還沒到,松江府無糧船來金陵。頓時,各自散了,腳步匆匆的回去向東家匯報。
洛掌柜帶著隨從坐船到陳家後,在偏廳里略坐了一會,就得到陳家的大少爺陳子真的召見。
精美的斗室之中布置的很雅致,香料冉冉。
小廝上了茶。
陳子真坐在主位的木椅中,伸手示意洛掌柜喝茶。聽洛掌柜說完情況後,沉吟著道:「你覺得現在米價還撐得住嗎?」
洛掌柜苦笑一聲,「大爺,現在不是撐不撐得住的問題。而是會虧損多少的問題。」
陳子真表情凝重的點了點頭。
陳家為了米價這件事,用刺殺震懾幫衛弘搖旗吶喊的賈環。雖則事後將販運私鹽的鄭家給丟出去當替罪羊。但並非沒有後果。
暗殺士人,這很犯忌諱。不要將士林所有人都當傻子。你說不是你做的,別人就信?只是,他們現在畏懼陳家的權勢,沒有證據,不會開口發聲,心裡未必沒有看法。
而在付出這樣的代價之後,如果米價之事,竹籃打水一場空,沒賺到銀子不說,還要陪本。這怎麼行?陳家必須得做點什麼。
…
…
夜色深沉。秋夜裡又下了一場雨,更添淒寒。
衛弘帶著隨從外面巡視各處的售糧點回來,心情很不錯。賈環在信中向他提供了一個解決問題、精彩的方案。現在,這個方案有大部分都實現了。
他將不會成因為戶部糧案被致仕。說不定還有升官的可能。當今天子,御下極嚴,有刻薄寡恩之名,手段冷厲。但對有能力的大臣,時常會不吝提拔、重用。
雨滴落在後院的正廳外,衛弘喝著雞湯,與老妻坐在一起說會話。都是家長里短的話題。卻讓他倍感舒服。
不久前,自老家松江府華亭縣趕來的次子帶著妻子與一雙兒女前來。令家中充滿了生氣。此時,十一二歲的孫子和八-九歲的孫女正安靜的坐著。
衛家的基因非常好,兩個小人兒坐著,宛若金童玉女。衛老夫人看著的笑呵呵,道:「老爺,兼兒才到金陵,你怎麼有將他打發回華亭?這孩子不像康兒那樣出息。但也…」
衛弘無奈的苦笑,擺擺手,解釋道:「就是兼兒可靠,我才讓他回華亭辦事。」
他的次子是嫡幼子,更得夫人的喜歡。但他更喜愛像他的長子,在京城做官的衛康。寫信將次子衛兼叫來金陵,面授機宜後,讓他回華亭。不是因為討厭折騰他。而是因為賈環此時正在華亭。
衛老夫人咂咂嘴,沒說話。
金童玉女兩人都是好奇的轉著眼珠子。透著一股子靈性。聽著爺爺和奶奶說話。
這時,外面的丫鬟快步進來回話,神色匆匆,進來後先行禮,語速急促的道:「老爺,外頭的張管家傳話進來,吏部陳尚書來了。」
衛弘頓時一愣,隨即笑起來,「還真讓賈子玉給料到了啊。」將雞湯碗遞給一旁的侍女,站起來,交代幾句,就往前院裡去。
賈環給他的方案中,就有關於這一節的應對措施。
米價下跌,形勢大好。破敵只在數日間。
但是,陳家怎麼可能沒反應?所以,陳高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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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廳之中,陳高郎坐在椅子上打量著廳中的陳設。用度、器物算得上上等。當然,和陳家裡的用度沒法比。但由此可見,衛弘此人也並非什麼清官。
衛弘從廳外進來,微笑著拱拱手,「讓陳大人久等了。」宦海多年,這點面子功夫,對他而言並非難事。
陳高郎弓著背,老態龍鐘的站起來與衛弘見禮,語速緩緩的道:「老夫為私事而來。衛子衡何故拒人於千里之外。你我以讀書人相交。」
衛弘就笑一笑,坐下來。
聊了幾句科場話題,陳高郎似笑非笑的看衛弘一眼,道:「衛兄手握糧船,春風得意啊!有人委託我來向你傳句話,想要衛兄高抬貴手,將賣米的價格提高一些。他會感激不盡。」
衛弘的算盤,他大約猜的出來。彌補戶部的虧空嘛!這樣可以減少罪責。
戶部的糧食,賣的價格高一些,獲利會更多。他還有好處提供給衛弘:白銀五千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