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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哥兒,你在哪裡?
黛玉擱下粥碗,放在紫鵑的手中,走到寶釵身邊。她在這方面的承受力,比寶釵要強。畢竟,在金陵已經經歷過一次。細聲道:「寶姐姐,你別哭。」
黛玉和寶釵的關係在早八-九月份時就已經修復,再無隔閡。寶釵接過香菱遞來的手帕,擦著眼淚,點點頭。
這一夜,賈府里流的眼淚實在太多。寶釵流淚,探春、李紈等都看過來。要說現在誰最擔心,非寶釵莫屬。夫妻二字,不僅僅是一紙婚書啊!
李紈對此,體會尤其的深刻。
黛玉不大會安慰人,但她有她看問題的視角。如若清簫般幽幽的、悅耳的聲音很堅定,道:「寶姐姐,前日裡,環哥在我那裡寫了一首菊花詩。你在場。他寫道:本性能耐寒,風霜其耐何?環哥會沒事的。」
黛玉對賈環保持著信心。以花喻人,以詩自喻。這一句詩,充滿了力量、氣魄、風骨。
本性能耐寒,風霜其耐何?是啊,風霜刀劍又如何?打不垮,壓不倒他的!
李紈、三春、湘雲並身邊的丫鬟們,在心中默念著黛玉吟誦的這句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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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外城西的內河提上,駿馬風馳電掣,趕往京城北面。
「哈哈!痛快!」何大學士在馬上大笑,全然不像六十二歲的老人。
剛才在阜成門門口,何大學士當面與府軍後衛的章指揮使交涉。章指揮使支支吾吾。賈環突然拿出火銃,指著章指揮使,挾持章指揮使打開城門,放他們出城。臨機應變,表現的極其果斷。
何大學士從賈環身上看到了名臣的氣質,心中欣喜。他慧眼識珠。但凡名臣,處置軍國大事,無一不是善斷之人。幕僚和主官的差別就在這裡。
賈環的謀略他是見過的。金陵糧案中,賈環出了不少力氣。他向金陵的好友了解過。和衛弘也談過。此時再見到賈環的決斷、應變,心中讚嘆。
果然是良才美玉!
何大學士本來對賈環栽培,是為國選材。是出於公心。但現在他心中,有更大的期許、想法。當然,現在不必說,等這次太子政變的事情過去再說。
「駕!」
賈環輕輕的吐出一口氣,縱馬跟在何大學士身後。又闖過一關!出內城之後,到京營大營就是一馬平川了。
他拔出火銃,並非他喪失理智,而是,言語在某些時候是無力的。唯有,刀劍、鐵與血,才能直達目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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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賈環一行人正在向北面的京營大營而去時,德勝門外,京營大營的官道入口。太子寧溥、襄陽侯戚建輝騎在馬上,帶著兩百多人的精銳士兵,佇立在京營門口。
聖旨已經傳到京營中去。
京營在德勝門外的駐地是一大片的營區,有著各種建築,包括訓練、集合的校場。此時,京營的主廳中,五名參將,十名游擊分列二坐。上首的坐著兩人。身後各自站著親衛。
一名緋袍文官,胸前的補子是錦雞。一名白頭老太監,周身衣服華貴。中間的案几上放著兩個木匣,黃綢緞鋪著,木匣中放著紙卷。看起來,尊貴非常。另外,還有一份轉軸款的正規聖旨。
除了喝茶,所有人都說話。氣氛沉默,但並不凝重。京營的態度,不問而知。
京營外。單臂的蔡農吉到太子寧溥身邊,小聲提醒道:「殿下,聖旨送進去有一個多時辰了。」
凌晨四五點鐘的樣子,太子寧溥和襄陽侯抵達德勝門外京營駐地。帶來了一份正規的「聖旨」,加蓋著太上皇的印璽。耀武營參將荀陽出營接了旨意之後,就禁閉大營大門,不再出來。
時間就這麼一分一秒的過去。此時已經差不多7點鐘。初冬清晨的陽光光芒萬丈,帶著金輝。將太子一行人的身影拉的很長、很長。叛軍的隊伍安靜,肅然、緊張。
寧溥點頭,呼出一口白氣,臉上失望的神色越來濃,搓著手,轉身問襄陽侯,「怎麼辦?」以太子殿下軟弱的個性,他畏懼的心理此時占據了上風。
京營這麼久還沒有回答,恐怕接受聖旨,支持他的希望已經很渺茫。現在籠罩在他心中的是即將政變失敗的陰雲。
襄陽侯臉色陰沉著,用力的握緊拳頭。所有人都知道京營是關鍵。京營是關鍵。但是,他們現在卻是連京營的門都進不去,這還談什麼招撫?理論上,京營只遵守聖旨、虎符的調兵。但是,他們現在帶了名義上的聖旨,如何不行?
襄陽侯心中有一個不大好的推測,他不想承認的推測:天子在京營可能留有後手。皇宮中,后妃各處都是殿前侍衛司的重兵守著。京營中不可能沒有布置。
他恨啊!
太子見襄陽侯不回答,小聲提議道:「戚侯爺,要不,還是派人去想我父皇說明情況。我被迫起兵,只是誅殺王子騰而已。他欺人太甚。
昔日漢武帝的衛太子稱兵拒命。車千秋曰:子弄父兵,罪當笞耳。天子之子過誤煞人,當何罪哉?本宮亦是惶恐無他意。」
太子說到最後,聲音越說越小,實在是底氣有點不足。他昨晚在金鑾殿中,是真想登基。另外,他許了太上皇的條件,還許了吳貴妃的條件。
襄陽侯冷眼盯著太子,冷幽幽的道:「太子殿下這番話,送到承德,天子會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