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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側勛貴方陣中響起一陣微微議論聲。王子騰是武官,隸屬於舊勛貴集團。
都督同知南安郡王出列道:「臣以為梁錫是一派胡言,譁眾取寵。王檢點去年在廢太子叛亂中,家破人亡。於國家有大功。豈能因小過而嚴懲?」
他沒和梁錫爭論,直接向雍治天子說王子騰的功勞。說起王家當時確實是慘。人人戴孝。武英殿的氣氛,頓時有些微妙的變化:王檢點罪不至死。
雍治皇帝微微點頭,沒說話。
這時,兵部魯侍郎出列,質問道:「梁大人掌大理寺,這定罪未免過了些吧?王檢點在塞外陣斬五千蠻族,這是抹不掉的大捷,於國有功。如何變成了死罪?」
說著,不理梁錫激烈的反駁,徑直向天子道:「陛下,臣以為,行文訓斥即可。」
順親王嘴角浮起一抹微笑,胖老頭的模樣。兵部魯侍郎與宋天官是同鄉。今日此時,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何況,晉王本來就在拉攏舊武勛集團。
雍治皇帝眼睛眯了一下,這是比較對他的胃口的。罰俸,訓斥,勒令不許再戰即可。何朔說要砍頭,太過了。事情沒到這一步。
武英殿中的大臣們都看得出來,雍治天子即將裁定。不少人微微有些失望。說好的大戲呢?九卿上場,這麼快就了結一個議題?高開低走!就在這時,翰林方陣中一名青衫官員,快步走出來,「臣有本要奏。」
頓時,武英殿中的氣氛變得有些躁動、興奮起來。因為,走出來的是賈環。這個時候,賈環身上的標籤,不是探花,或者真理報主編,而是:王子騰的外甥!
外甥彈劾舅舅,這很刺激的!大約僅次於門生彈劾座師。
需要說明一點,翰林方陣中人不多。這不像常朝時。夠資格列席廷議的,不過是幾名學士、日講官。有投票權的是兼任了部職的學士。所以,賈環幾步路就走出來。
賈環站立於武英殿正中,身姿挺拔,向雍治天子朗聲道:「臣彈劾九省都檢點王子騰擅開邊釁,違背朝廷命令,損耗國力。請有司治其罪。」
賈環說的很簡短,沒什麼出奇的地方,但是他的話音剛落,武英殿中的言官們就沸騰了。
原因有兩點。第一,賈環不過是個正六品的翰林。言官們可以隨便罵。
第二,言官們罵了賈環半個月,還沒出結果。結果,一個道德有問題的人,當著言官們的面去彈劾別人有問題,這是什麼行為?赤--裸--裸的挑釁!當兄弟們都是吃乾飯的嗎?
近日來聲名鵲起的朱鴻飛擔任的殿中的糾儀御史,看著沸騰的同行們,心中有著虛弱感。這陣仗有點嚇人。
當即就有言官出列,質問道:「賈翰林你阻塞言路,搶奪民財,欺凌弱女,你有什麼資格彈劾王檢點?退下!」接著,又有幾名掌道御史出列,有的是質問賈環,有的是向天子陳述賈環的問題,要求將賈環下獄。
「絕無此事。真理報如何阻塞言路?駱御史還請明言。不要污衊…」賈環辯駁,但往往他還沒說完,就有新的問題拋過來。
河南道掌道御史宇文銳看著殿中被罵的「狗血淋頭」的賈環,心裡嘆口氣。他與賈府、王府交好。賈環表現的很不理智啊!有外甥彈劾舅舅的嗎?
左副都御史韓伯安哂笑道:「賈環,你不過十四歲,朝政大事,還是安心學習為好。不要賣直邀名。還不退回去。」
賈環的仇恨拉的非常牢固,反對浪潮很高。看起來,滿殿的大臣都在質疑他。
這時,五軍都督府的右都督魏其候冷笑幾聲,道:「看來支持王安世的人很多啊!只是,我要問問諸位,西域10萬大軍由牛繼宗統帥,其中4萬京營。九邊精兵12萬歸屬王子騰。這你們就安心?好,他王子騰想打誰就打誰?哪天他調兵攻打京城呢?」
武英殿中,頓時變得安靜。就仿佛是一部嘈雜的電影,在高--潮時,給人按了消音。
魏其候的話是非常誅心的。牛繼宗、王子騰同屬於舊武勛集團,而且同屬於四王八公的世交小圈子。大周朝,一半以上的精兵,都在這兩人手中。這情況很正常嗎?
賈環彈劾王子騰,和王子騰手中兵權過大且不服管理,這是兩個問題。但是,注意賈環的彈劾詞。他確實彈劾了王子騰不聽中央的命令。這種情況下,賈環彈劾王子騰屬於政治正確。
涉及到兵權,這是雍治天子心中的高壓紅線,沾點邊都不會有大臣願意去碰。
上午的朝陽刺破白霧,照射在安靜的武英殿中。賈環挺立的身影,被絢爛的朝陽,拖的很長。
第六百一十五章 政治正確
? 武英殿中,鴉雀無聲。形勢至此,已經完全顛倒過來了!
在政治正確的前提下,攻擊賈環的人數越多,言辭越強烈,越容易影響天子對王子騰的某些看法。這簡直是在給賈環助攻。
沒有誰會白痴到以為魏其候下場助拳是自發的。這明顯是一個陷阱。
科道言官們發起抨擊,部分大臣參與訓斥,酣暢淋漓的將賈環罵的狗血淋頭。最後呢,卻發現是為他人做嫁衣裳!這種感覺簡直不要太酸爽。
左副都御史韓伯安和工部張侍郎,臉已經黑的如同鍋底。科道言官們則是集體閉嘴。
丟人現眼啊!
擔任糾察御史的朱鴻飛站在武英殿的前列,看著站在殿中間的賈環,心中長長的鬆了一口氣。旋即又湧起一陣興奮的感覺。何大學士,魏其候,賈環兩方先聲奪人,拿下一城。那麼是不是意味著今天,賈環過關的概率很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