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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夢禎比雍治十五年冬賈環等人送別他時,再胖了幾分,穿著寬鬆的道袍,一派高曠名士氣度,神情微微有些凝重,嘆道:「諸生,朝爭激烈非國家之福。本朝自十四年始,天子怠政,朝爭便未停息。」
翰林,是精英讀書人中的精英,秒殺一切科場文位。
士子們微微沉思。有人道:「蕭前輩,既如此,當迅速落定,才是最好。前輩以為誰將贏得此次朝爭?」
蕭夢禎搖搖頭,看著浩浩蕩蕩的長江,感慨的道:「誰獲勝,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韓秀才要完了。」
他和華墨,紀興生接觸的不多。隔著幾千里,怎麼做出判斷?但是,近來真理報上出現御史彈劾韓謹的奏章。御史是江西道掌道御史朱鴻飛。他是賈環的死黨。
換言之,賈環要「幹掉」韓秀才。
他對賈環行事的風格,還是很了解的。必定是輿論造勢。三月底的真理報才到武昌。京城後續消息未來,但他相信,賈環的能力。
「啊…」士子們一陣驚呼。韓秀才是誰?這在三月初,真理報上刊發黑韓秀才的文章時,說的一清二楚:生平,人物,事跡。作者署名:賈環。
正所謂,忘恩負義韓秀才,黑心陰詭環老三!
正討論著時,蕭夢禎給科場後輩們講一講當年京城的恩怨時,這時,樓下一陣喧鬧,片刻後,就見一名官員帶著隨從們進來,與三樓中的士子們寒暄,然後坐到主位上。
來者是,湖廣左參政(從三品)彭世俊,時年42歲,表字章民。此次文會雅集的主持者。
蕭夢禎幾人從走廊處進來。相互寒暄客氣。酒過三巡,有士子向彭世俊說起剛才蕭夢禎的判斷。彭世俊笑著對左手第一位的蕭夢禎道:「開之,我看未必吧?」
以蕭夢禎如今在湖廣的名聲,他即便是在布政使面前一樣有座位。
蕭胖子的聲名、才華,彭世俊自是知道,時常親近。兩人都是翰林出身。但,在這件事情上,他不覺得韓秀才會出事。楚王勢大,這是基本的朝政格局。賈環能怎麼辦?
蕭夢禎笑一笑,喝著酒,道:「章民兄,你我不做口舌之爭,還是等結果吧。」
彭世俊的恩師,大儒傅伯龍,是前太子的老師,雍治十三年,前太子起兵造反失敗。傅伯龍被賈環的座師方望,假公濟私,給殺掉。方宗師和傅大儒是文壇上的對手。彭參政恨賈環師徒恨的咬牙切齒。
彭世俊微微點頭,目光幽幽。他希望京中複雜的政局,將賈環絞殺。
…
…
三月底,自玉觀音案爆發以來,京中的輿論,一直在攻擊翰林院侍講學士汪璘。並有將紀興生牽扯進去的勢頭。
然而,在這樣的大浪潮之中,還有一種輿論的聲音始終不弱。賈環的派系,在和楚王系、東林黨較量。
江西道掌道御史朱鴻飛上奏:韓謹昔年鑄下大錯,違反國法,天子開恩,允許其寫下悔過書,不許科舉。然而,韓謹不在家鄉思過,反倒是重返京城,擔任楚王幕僚,挑唆天子與皇子們的親情,罪該萬死。臣請陛下,先審韓謹之過,再逐出京城。
這封奏章,堂而皇之的刊登在真理報上,引起很大的反響。要知道,朱大御史,在科道中,本來就是名人。他上奏章,一幫子科道言官跟著上。
另外,賈府控制的京城日報等數家報紙,連篇累牘的報導此事,呼籲嚴懲韓秀才。在華墨,紀興生鬥法時,硬生生的占據了不少版面,吸引了一批人關注。
楚王系的大周日報,朝廷上的「馬仔」們紛紛搖旗吶喊。比如:山西道掌道御史戴琮。雙方大打口水仗。
但是…
四月十二日,夏初時節,天氣逐漸的變得炎熱。如綠豆、金銀花、竹葉、菊花、大葉青等解暑之物,在通州碼頭賣的斷貨。
午後,荊園。蟬鳴愈靜。
韓謹在小廳中獨自打著棋譜。一盞清茶飄香。看似非常的悠閒,鎮定。
哼哈二將羅、童兩秀才從外面打聽消息進來,看到韓謹這個樣子,羅子車跺腳道:「韓兄,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下棋?」
論無恥,他誰都不服,就服周慎行!
十幾天前,在楚王系和賈環一幫人輿論戰的高--潮時,周慎行正好病了。然而,輿論戰的形勢,對楚王系而言就是江河日下。
這不同於年底和初春時,他們黑賈環和他表妹的事,那叫證據確鑿,賈環處在守勢,若非與林如海關係密切,且在朝中頗有份量的紀興生表態,賈環還要更被動。
但,如今風水輪流轉。御史的奏章,京城日報攻擊韓謹的事,一樣是證據確鑿。
而賈環在報紙上的論戰手法更高超。時不時搞個社論,再採訪下當年的舊人。又派人在市井中用白話宣講,還遍了戲劇在園子裡唱。這些手段,他們哪裡搞得過賈環?
第一,賈府是京中的百年世族,關係錯根盤結,府中人口一千多人,再加上賈家的族人,四大家族的族人。這些人力資源,調動起來造謠、傳謠。很恐怖。
楚王系的力量根本比不了。
第二,京城戲劇行業的執牛耳者,滿庭芳,是賈府的產業。簡直是一呼百應。
韓謹笑一笑,「什麼什麼時候?賈環找人在報紙上罵幾句,就能把我罵得回蘇州?我沒那麼脆弱。他號稱賈棉花,我可以學成韓棉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