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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他們這些明眼人眼中,看到的是:天子在何、謝兩位大學士之中作出了選擇。而這一變動,對朝堂上的震動,可想而知。
爾後,消息繼續向大周門前的六部衙門蔓延,傳播。繼而,擴散至整個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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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小時雍坊,謝府門前,車流穿梭。最近朝堂的風聲對謝大學士有利。謝府在太子叛亂後,經歷了一個短暫的低潮後,稍後賓客如雲。
待客的事情,自是交由兒子、幕僚去辦。謝旋在後院一處精美的樓閣中,擁著新納的美妾妙夢,飲酒作樂,另外有素琴、詩書等物。士大夫在公務之餘的生活,還是相當悠閒的。
豆蔻年華的美妾,翹著蘭花指,給謝旋斟酒,嫣然笑道:「老爺聖眷正濃,夢兒為老爺賀!」
「哈哈。」謝旋開懷大笑,飲了這杯酒。太子叛亂,他的應對確實有問題。但是,他一大家子人,難道學何朔那麼光棍?看看王子騰什麼下場?破家滅門啊!悽慘難言。
他跟著雍治天子這麼多年,絕對沒有背叛、不忠的念頭。只是,他已經位極人臣,天家父子的事,他不願意攙和太深。天子呢,到底是還是原諒他了。
謝旋剛笑完,門外傳來長子的聲音,很驚惶,「父親,兒子有急事稟報。」
謝旋微微有些奇怪,讓小妾去裡面迴避,叫進來長子,「何事如此驚慌?」
謝大公子當然出城報信,被京營扣留,後來天子回來後,又被放出來。此時,一臉的焦慮,顧不上行禮,趕忙道:「父親,趙大人剛派人來通知,天子批覆,升賈環為翰林院侍講。」
什麼?
瞬間,謝大學士腦子嗡了一下。他也算是歷經宦海沉浮的人物,養氣功夫到家。但在此刻,他禁不住失神。「嘭!」的一聲,手裡的酒杯落在地上。美酒濺灑出來。
他剛剛還在想,天子看在往日的情分、忠心辦事的表現上原諒他。哪裡知道會是這樣?不僅僅沒有原諒,反而表現出厭惡。
良久之後,謝大學士嘆口氣,「罷了。我改日上書請辭。回歸故里吧!」
「父親…」謝大公子急得想勸,但突然間發現,他父親仿佛蒼老了十歲。話到嘴邊,硬生生的忍回去。說到底,謝府在事涉皇位的政變中蛇鼠兩端、立場不堅定。觸怒了天子。
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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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在極短的時間內傳遍了京城。謝府門前驟然的冷落下來。看不清楚形勢的官員,是極少的。看似龐大的謝黨,在雍治天子的態度、壓力之下,分崩離析。
分裂出來的幾個旗標人物有:軍機章京、翰林院侍講學士許澄,刑部尚書華墨、大理寺卿趙鴻雲、左副都御史韓伯安以及官職未定的王子騰。
十一月下旬時,天子和王子騰密談了一次,王子騰升任九省都檢點。年後離京,去九邊赴任。
(紅樓原書第五十三回:當下已是臘月,離年日近,王夫人與鳳姐治辦年事。王子騰升了九省都檢點,賈雨村補授了大司馬,協理軍機參贊朝政,不題。)
謝旋自此稱病不出,在十二月後,上書求去。往返十三次後,於雍治十四年春,辭官回鄉。自此,周帝國中樞進入大學士何朔的執掌期。
當然,這是後話。
雍治十三年的十一月中旬,滿京城的關注點,除了謝大學士失勢、賈環升官外,最大的熱點,是西市殺頭。襄陽侯在獄中賜死,保全體面。據說是五軍都督府的右都督魏其候為其爭取的。汝陽侯趙豫全家當眾處斬。
汝陽侯安排了後事。他的幾個兒子分多路出城逃跑、避禍。包括和賈環有舊怨的趙星辰,但,均被錦衣衛捉拿,無一走漏。女眷貶教坊司、或發賣為奴。
據說,王統制買了幾個漂亮且有身份的女子回去。
其餘,參與叛亂者,都是照汝陽侯這樣辦理。夷三族。吳貴妃的家族亦在此列。這個算是太子寧溥挖的坑。
一時間,京城中殺的人頭滾滾!白楊村里人嗚咽,清風林下貴吟哦。但叫好聲一片,京師兩三百萬人口,在那一夜的兵亂中,至少有幾萬人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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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陰沉著,北風呼嘯。翰林院飛翹屋檐上的瓦片,被吹得嗡嗡作響。
賈環裹著棉襖從檢討廳出來,到講讀廳處的一處公房見方望。方宗師的公房中,堆滿了各種書籍。方望一身青袍,坐在書案後,正在校對書稿。見賈環進來,笑著道:「唷,賈侍講來了。」
方宗師的死對頭傅伯龍捲入太子叛亂中,被殺。他現在心情極佳。
賈環給打趣的無奈的一笑,行禮,道:「學生見過方先生!不知道先生叫我來有什麼事嗎?」他還沒有領到禮部的告身、官袍,暫時是假侍講。
方望將手頭的一份半月刊拿出來,放在桌邊,道:「傅伯龍已死,你給我說的那個文學獎,大概可以推行。我忙於修書(皇周英華),這件事,你負責起來。」
賈環點頭。
方望再語重心長的道:「如此年輕的翰林侍講,國朝聞所未聞。當年明朝名臣彭時,以狀元入閣,亦有32歲。風頭太盛,不是好事啊。要謹言慎行。如今盯著你的人多,你再修書混日子就不行了。先幫我把《翰苑文話》撐起來。」
《翰苑文話》是方望以翰林院的名義刊發的半月刊報紙。方宗師身為禮部尚書,清流之望,借翰林院的牌子在文壇打口水仗,當然沒人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