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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八,傍晚時分,金陵府衙前院的花廳中燒著炭盆,溫暖如春。彩繪的八仙桌上陳設著美酒佳肴。
賈雨村主持著這個月的鄉飲之禮,與金陵府的鄉老們飲了幾杯之後,賈雨村回到府衙後堂中。
白師爺正等著,一臉的躊躇,在堂中來回的踱步。見賈雨村進來,上前道:「東翁,剛送到消息,寧龍江去鄭國公在莫愁湖的別業宴飲。」
這對他的東翁而言可不是一個好消息。
賈雨村微怔,沉吟的坐到後堂正中的椅子上,看向他的心腹幕僚,「這麼說,寧翰林哪裡已經將金陵糧案的處理結果報上去了?」
白師爺點點頭,臉上露出擔憂的神色,「就怕對東翁不利啊!」
很明顯,此次金陵官場背後的震動是賈環這個少年動用賈家的底牌製造的結果。他的大姐姐賈元春在宮中頗為受寵。而真要論起來,賈環心中只怕對東翁是很有意見的。
第一,東翁在追查射殺裴姨娘的兇手時消極怠工。誰都知道查火銃手只需要單獨的排查南京守備府的精銳營兵即可。但是東翁當時在觀望,沒有這麼做。
第二,在賈環意欲為裴姨娘發聲時,東翁查封了金陵簡報,這導致賈環採取了最激烈的手段,買兇殺人,射殺了守備府的兩個營兵。這個仇真的是結大了。
反觀鄭國公鄧鴻,其實還沒這麼大的仇。無非就是索要蘇詩詩未果,不肯幫忙而已。
賈雨村穿著正三品的官服,四十多歲的年紀,劍眉星眼、直鼻權腮,相貌堂堂。很有官威,哂笑一聲道:「我沒有參與倒賣糧案,他能把我怎麼樣?」
想了想,賈雨村為求萬無一失,道:「我一會寫信給王統制,說明此事的來龍去脈。請白師爺幫我安排人快船往京城跑一趟。」
白師爺點點頭,建議道:「東翁,金陵簡報的事情不能再拖了。」現在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賈雨村輕輕的嘆口氣,道:「你代表去國子監走一趟吧。讓金陵簡報復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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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距離京師有數千里之遙。公文在急遞鋪中傳遞,往往要十天半個月才能抵達京師。但是京師的諭令,如果是加急的文書,則會在極短的時間內抵達。
急遞鋪的最高速度是八百里加急。一天八百里。兩三天之內就溝通兩地的信息。
十月初六,寧儒將關於金陵糧案的結果報上去,十月二十八日,朝廷最新的聖旨抵達金陵。由欽差寧儒宣旨。金陵城的大小官員齊聚在南京戶部的署衙中。
寧儒當眾宣布了最新的結果:陳高郎操縱金陵糧價,意欲煽動淮南民亂,居心叵測。責令罰沒家產,全家流放三千里,至雲--南布政司廣南府。
金陵知府賈雨村尸位素餐,同流合污,貶交趾布政司諒山府丹巴縣知縣。
另有對戶部侍郎伍藏等人的處罰。處罰極嚴。雖然沒有殺頭,但涉案大部分官員都被罰沒家產,或流放,或貶官。震驚朝野的金陵糧案就此落下帷幕。
金陵官場如同遭受九級地震,諸多官員被清掃一空,南直隸,江南的官場、士林震動。
在十月底的時間裡,不斷的議論著相關的處罰。最令人不解的是:鄭國公鄧鴻毫髮無損,沒有關聯的金陵知府賈雨村卻被牽扯上,致使貶官。
十一月四日中午,天下著小雨,似乎還夾著雪籽。陰冷襲人。街肆上的行人俱是行色匆匆。
金陵知名的酒樓北樂樓二樓,張承劍、紀鳴、田師爺、吳典籍、張員外並高監生等十幾名金陵簡報的編輯在此飲酒慶賀。
在十月上旬,被金陵知府賈雨村默許復刊後,經過了大半個月的籌備,金陵簡報復刊後發行約2萬份,再次力壓所有的金陵報業同行。成績輝煌。
張承劍還是胖乎乎的模樣,腆著肚子,笑著對眾人道:「賈雨村此人可惡至極,竟然動用公權滿足私慾,查封我國子監的報紙。簡直堵塞言路。」
時至今日,他父親官升一級,任南京禮部尚書,他才算將這口惡氣給出掉。報紙被查封的那天上午,他真的是氣壞了,還擔心好友賈環挺不過去。
高監生喝的有點高,滿臉紅光,道:「多行不義必自斃。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好!」這話說的一干肄業監生出身的編輯們心頭大塊。他們那天基本都挨打了。
田師爺、吳典籍、張員外三人都要老成些,捻須而笑,一起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張承劍看看窗外的天色,問身邊的紀鳴,「子玉怎麼還沒來?」這幾天子玉都在家中帶著。不知道是讀書,還是調節心情。他今天是委託紀鳴去邀請賈環過來一聚。他現在雖然掛著金陵簡報的總編頭銜。但是這份報紙,同樣是賈環的心血所在。
紀鳴苦笑一聲,傾身在張承劍耳邊小聲道:「陳家今日全家啟程前往流放地。子玉去南城。」
張承劍肥胖的身體一顫,心中哀嘆一聲,子玉就是這點不好啊。報仇是一點折扣都不肯打。隨即,不滿道:「德信為何不阻止他?」
揚州傳聞,鹽商鄭元鑒是子玉一槍爆頭的。陳家…
他自是不會同情陳家的遭遇。他是在擔心這些事情對賈環不利。
紀鳴無奈的道:「伯苗兄,殺人償命。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我如何阻止子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