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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大學士六十多歲的人,穿著緋紅色的官袍,看了一眼他的副手,冷哼一聲,「高遠,你倒是好手段!」甩袖當先一步而走。
何大學士面無表情,「老夫就事論事。」等了一會,這才邁步。
這是矛盾即將表面化了。劉大學士心裡苦笑,和韓大學士跟在後面。
劉大學士剛剛和了稀泥,看著符合天子的心意,但他在天子心中卻沒有加分。否則,西域之事就該是他負責了。加分的反而是何高遠。天子需要人來制衡謝大學士。
會試舞弊,說不嚴重,但還是在天子心中減分了。而何高遠就是看到這樣的機會,直接攻訐謝福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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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治天子起身回了後面宮殿中,帶著太監們前往楊妃所在的清夏齋。大明宮歷經多朝的修繕,建造的美輪美奐。美景處處。
順著楊柳依依的湖岸大路到山腳下涼爽的清夏齋中,楊妃身穿白色的繡花長裙,纖腰楚楚,氣質動人。一頭青絲挽起。玉臉精緻無瑕,帶著發自內心的欣喜笑容。自屋中迎出來,行走間環佩鏗鏘,麝蘭馥郁。近三十歲的美麗少婦,冰清玉潤,有著一股尤物般動人的風情。
「陛下…」楊妃先屈身行禮,再和雍治皇帝說話,她並沒有往皇帝身上湊,而是保持著距離,一個明明渾身都透著美麗與誘--惑的成熟大美人,卻是氣質端莊、雍容,這構成了一種很獨特的神韻,「陛下自外頭回來,可要吃一碗消暑的湯?」
「也好。」雍治皇帝心裡很妥帖,笑著挽住楊妃的手臂,往清夏齋中走。放下心中的國事。
所謂:流水不腐戶樞不蠹。謝旋擔任領班軍機大臣的時間太長了。於政事有所懈怠。何朔並不得他的喜歡,但確實能任事。劉飛白之才,收成、調和朝政有餘,但要進取,恐怕難以駕馭。韓潤性情耿介,經常犯言直諫,非領班之才。
雍治皇帝心裡也是反覆的思忖。只有,在楊妃這裡,才能得到些許的安寧。
宮女、太監們自是散開。還有人去拿消暑的冰鎮綠豆湯。雍治皇帝和楊妃坐到案幾前。
「愛妃在朕來之前,是在作畫嗎?」
楊妃溫婉的低頭,嬌軟的道:「不是。這是昨日還未畫完的。陛下昨晚太威猛,臣妾……今天起的晚了。」
「哈哈,哈哈…」雍治皇帝頓時大笑,這種閨房情趣,令他心情極度暢快。大手一揮,讓隨侍的太監、宮女都退下去。
說起來,這十三年,出了當初圖新鮮那段日子,他還沒有好好的寵過他這個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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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上旬即將過去。京城步入夏季中。而此時,關於趙星辰舞弊各方的處罰的結果已經傳開。
一場小雨垂落著牆頭,纖柔的細草順著雨水的方向,庭院裡的池塘中,微風吹拂著迴旋的落花。
正對著池塘的敞軒中,汝陽侯趙豫呆呆的坐著,在短短的十幾日時間內由一個微胖的中年人瘦的形銷骨立。
幾名侍女隔斷時間進來換一壺茶,便悄無聲息的退下去。
汝陽侯府完了。
國朝勛貴的爵位,功臣獲封,由高至低,依次為王、公、候、伯、子。混到子爵就沒什麼前途了。而他現在被削爵一級,變成汝陽伯,等他死後,他兒子就只能繼承子爵。
祖宗功業,出生入死的給子孫掙下的家業給他敗了啊!
他心中如何能不苦?
詹事府右諭德尹言給他帶了太子的承諾:等孤登基之後,定會給卿恢復爵位。
但,這能有用嗎?他雖然暗中讓兒子如此交代,並不涉及太子,但天子怎麼可能一點都沒察覺?禮部尚書方望加太子太傅(從一品)。這恐怕就是一個信號:太子欠管教。
當然,太子太傅是虛銜,並不是真的讓方望管教太子。否則,直接加少傅銜安撫方望即可。
當今天子英明神武,太子只有等天子死後登基,其他的想法,想都不要想。那麼,這起碼就是二三十年的時間,那時候,汝陽侯府,誰還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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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雨、落日、晚霞。禮部侍郎彭仕鄂在友人的送行下,騎著毛驢,孤身上路。
天子允許他保留官身待遇,告老還鄉。雖然他不過五十歲,就被告老還鄉,這很諷刺。但這已經是非常好的結果了。他還有何話可說?
政治,不就是成王敗寇嗎?
彭仕鄂回頭,看著落日中巍峨的京城,再也回不來了。
輸給一個少年,他心中豈能無憾?
有些事,不用說,賈貴妃即便出身世族,但有些權術,她一個女流之輩怎麼懂?武則天能當皇帝,那是她早就在幫高宗處理政務了。謂之:雙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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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東宮中。
太子雖然已經成年,但儒學教育,還在繼續。四月十一日的上午,又是一陣暴雨。天陰沉著。
詹事府右諭德尹言給天子在殿中授課。此時別無旁人。只聽的雷聲陣陣。
太子寧溥,二十多歲的青年,在親近的老師面前,終於露出此刻虛弱的內心情緒,坐在殿中書案的後面,有些驚惶的道:「尹先生…,我…,父皇一定是知道了。」
尹言是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穿著青色的官袍,溫和的道:「殿下,殿下乃明君,將來的九五至尊,要沉得住氣。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