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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在兩三天的時間內就傳遍整個揚州城。看情況,若非是這年代傳播信息的手段的限制,一夜之間就會傳遍揚州城。
似乎,突然間,揚州城中各處閒人聚集的地方都開始在談論鄭大少的風流韻事。大概可用一句唐詩來形容:「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江都縣縣衙的八字牆前,閒人們在議論,「好像是真有這樣的事情。可惜了邱家數千的鹽引。」
揚州城中的茶樓里,人們在議論,「鄭家大少真不是東西。占了人家的家產,還要占人家老婆。」
澡堂里在議論,酒樓在議論,碼頭的漁家在議論,青樓里、畫舫里的姐兒們在議論,府衙的衙役們在議論,鹽商們在議論…,揚州城裡的輿論就像是不斷壓縮、壓縮的火藥團,最終猛烈的爆炸,掀起巨大的聲浪。
巨大的輿論壓力落在鄭家身上。圍繞在賈環身上的,惡毒的流言,如同鐵索般,斷裂,無人再關注。
晦澀不明的雲頭被驅散開,,取而代之的是:秋高氣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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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家別業,水雲雙榭的園林之中,下午時分,鄭文值陰沉著臉坐在書房中。
小妾瓊姐兒膽戰心驚的端了一碗參茶進來,低著頭,將茶碗放下。剛才已經有兩個侍女被拖下去打板子。
鄭大少心情很不好。
鄭文值看了一眼瓊姐兒,憤怒的道:「你給我滾出去,滾出去!」
現在滿揚州的人都在背後罵他:人面獸心,豬狗不如,壞到流膿。他已經在家中兩天沒有出門,這種挨罵的滋味十分,十分的不好受。偏偏,他還動不了對方:汪家。只能憋屈的忍受著,想一隻縮頭烏龜一般,忍到風波過去。
這讓心高氣傲的鄭文值如何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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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城中,柳元里的一處院落中。中午午睡剛起來的賈環,心情放鬆的喝了漱口茶。
自林如海託孤以來,他沉鬱的心情終於消散。
靈巧嬌俏的大丫鬟晴雯穿著淡綠色的掐牙背心站在賈環身邊,美麗的大眼睛笑的如同月牙。笑孜孜的道:「三爺,你心情很好啊!」
賈環微微抬頭,笑著道:「將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啊。心情怎麼會不好呢?」這叫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噗嗤!」晴雯忍不住嬌笑,笑靨如花。一股青春、靈動的小美人韻味飄逸在空氣中。
在屋裡收拾衣服的如意清秀的埋頭笑著。三爺心情好,她們心情也好啊。馬上就要回金陵了。
賈環喝過茶,叮囑了兩個大丫鬟幾句,到書房裡提筆給來汪幼鴻回了一份請柬。今天上午蕭幼安來向他下了請柬:汪幼鴻約他見面吃酒。
擱下毛筆,賈環微微一笑。
其實,能出現這樣滿城都在傳播鄭文值的流言的情況,有幾個原因。第一,借勢。關於鄭大少的流言,是建立在他的流言的基礎之上,持續的發酵。
第二,流言本身具備可信度,包括各種驚悚、吸引眼球的元素:滅門、奪產、收女、全收。這大約等同於網絡時代的眼球消息,很能抓住需求。
賈環要是連起個吸引人的標題都不會,那就太差勁了。隨便一個混跡於網絡的網民都會。
第三,通過一首精品美人詞,製造名士、名妓聚會的「事件」,讓流言依附於事件傳播,這才傳的有鼻子有眼。
第四,對於揚州城的民眾而言,一個外地士子的緋聞,即便說上了天,難道還能有本地大鹽商兒子的緋聞更受關注?
人,都是優先關注身邊的事情的。這就好比,外地出一個爆炸的新聞震撼,還是本地出個爆炸的新聞震撼?不言自明。
從輿論傳播的角度來說,在一段時間內,民眾只會關注一件事。比如,當初奧運會期間,寶強的離婚新聞,硬是壓過了奧運會的新聞。隨後,輿論焦點就會被轉移。
所以,才會出現現在這樣一邊倒的情況。當然,對面操盤的人,水平似乎不足。謠言都發酵了三五天了,還沒有反應。
要說賈環現在心中有多欣喜、高興,那也不見得。伸手就幹掉的對手,很難有興奮感。再者,流言畢竟只是流言,他反擊回去。但暫時也奈何不了試圖找他麻煩的鄭大少。等沙先生拿到整飭鹽法的權力時再說吧。
不過,能將心中的負面情緒,借著這件事拋出去,也是略有收穫。
這件事就這樣吧!
賈環慵懶的在木椅上伸了一個懶腰。木椅上有如意鋪著的坐褥,柔軟舒適。淡淡的輕鬆感充斥在心頭。賈環拿著請柬到外面,讓錢槐去給汪幼鴻送請柬。
得知過兩天就要回金陵的錢槐,眉開眼笑的去投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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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城裡關於鄭大鹽商兒子的「花邊新聞」到處傳,順帶著牽扯到一樁昔年的舊案,這讓揚州城的官員、縉紳、鹽商都在關注。
資本的積累,充滿著原罪。
揚州城裡的大鹽商們,誰也不敢打包票說自己是乾淨的。怎麼累積到幾萬鹽引,這裡面有很多故事。大鹽商們的歡笑、滿足,那些消失的小鹽商們的痛苦,悲慘。
江都縣的正堂沈知縣在九月二十日晚,前往分巡道衙門,和李巡道密談。談了什麼,外人無從得知。
揚州府知府江府尊在二十一日上午的公文間隙中,在衙房中與三名幕僚閒聊,「此番流言發酵,似乎是鹽商內鬥。聽說,那晚是在汪家的畫舫中。諸位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