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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政和賈環談事情,外頭的小廝自然不敢偷聽,離的遠遠的。但是,賈政如此大聲音,小廝們自是聽到,連忙大聲應了,往二門裡頭去傳信。
金釧兒是誰,賈政自是知道的,他夫人身邊的首席大丫鬟!他夫人屋裡的一應事務,都是她應著。政老爹這會兒氣的呼吸聲都粗了幾分,問賈環,「環哥兒,具體是怎麼回事?」
賈環要是肯幫寶玉說話,這是勸賈政兩句就可以滅火,畢竟,沒鬧出什麼大的亂子。但賈環沒這個想法,照實的說:「前天傍晚,母親在屋裡小憩,寶二哥後面進來,和金釧兒親嘴、說話,給母親聽著,因而打金釧兒一巴掌,攆她出去。
這件事,金釧兒固然是有錯處,但沒到要攆出去的地步。事情既然鬧出來了,闔府皆知,我看,還是將請母親將金釧兒賜給寶二哥,就此了結。」
自古以來,都是這樣的:但凡是男人犯錯,都是女人背鍋。這是父系社會的普通情況。比如:唐玄宗丟了江山,叫做楊貴妃誤國。寶玉親吻金釧兒,這事王夫人看不慣,鍋自然是扣在金釧兒頭上:下作小娼婦,好好的爺們,都叫你教壞了。
賈政多少是讀了些書的,自認是個儒家門徒、正人君子。心底是有些正確的是非觀念的。沒有王夫人那麼厚黑、無恥。當即,聽到寶玉幹的事,臉色再陰沉了三分。而聽到賈環的處理辦法,臉色又再緩了緩,「嗯。是這個理。」
這時,門外的小廝急匆匆的來匯報,「忠順親王府里有人來,要見老爺。」
賈政一愣,吩咐小廝:「快請。」順口對賈環道:「我們家素日並不和順親王府上來往,為什麼突然今日打發人來?」
賈環也給這個消息搞的有點微怔,要不要這麼巧?他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八成是琪官的事。他在賈政面前照實了說金釧兒的事,估計政老爹會抽大臉寶一頓。但是,再加上琪官的事,大臉寶這次估計要被打的幾個月下不了床。
「兒子陪父親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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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順親王到賈府上,接待規格是:大開中門,到榮禧堂中敘話。但,順親王的長史,那就在榮國府前院的一處花廳中接待即可。
精美的花廳之中,涼悠悠的,午後寂靜。賈環正經營著冰激凌生意,最不缺的就是冰塊。
僕人們上了茶。
順親王府的霍長史坐著,約四五十歲的年紀,穿著名貴的石青色長衫,中年人模樣,並不喝茶,徑直的對賈政拱拱手,道:「下官此來,並非擅造潭府,是奉王命而來。有一件事相求。看王爺的面上,敢煩請老大人作主,不但王爺領情,且連下官輩亦感謝不盡。」
這話是說的很客氣的。但,霍長史的身份令人不敢輕視他的話。國朝的皇族,除了天子信任的吳王外,往下數,就是順親王。不久前大明宮勤政殿中朝廷文武重臣商議出兵西域事宜,順親王就在場。位高權重。
這樣的一個很有權勢的親王,派長史到賈府里來說:我找你有事。誰會輕忽?
賈政二丈摸不到頭腦,賠笑著起身,道:「大人既然是奉王命而來,不知有何見諭,望大人宣明,學生好遵諭承辦。」
見賈政表明態度,霍長史也不再客氣了,冷笑道:「不要老大人承辦,只要老大人一句就完了。我們府里有一個唱小旦的,叫琪官,一向是好好的在府中呆著,不想最近三五日不見回去。我們各處尋找,都摸不著他的門路。
各處訪察後,卻不想,滿京城的人都說,他近日和銜玉的那位令郎相與甚厚。下官等人聽說了,尊府不比別家,可以擅入索取,因此啟明王爺。
王爺亦說:『若是別的戲子呢,一百個也罷了,只是這琪官隨機應答,謹慎老誠,甚合我老人家的心,竟斷斷少不得此人。』
故而,下官來此求老大人轉諭令郎,請將琪官放回,一則可慰王爺諄諄奉懇,二則下官輩也可免操勞求覓之苦。」
說完,起身,對賈政作揖行禮。
霍長史看著客氣,但是話裡帶著威脅,又抬出順親王的名頭、話壓人,賈政頓時有點蒙圈,心中又驚訝又氣惱,吩咐廳外的長隨,「去叫寶玉到這裡來。」
給順親王派人找上門來,政老爹驚慌倒是沒有的。因為,他的庶子此時就在一旁站著的。
等賈政吩咐完小廝,賈環就插了一句,冷聲道:「霍長史有話就好好說話,不要陰陽怪氣、擺臉色。你擺給誰看的?你有這個資格在我們府上擺臉色?」
他對這個霍長史的話很有點不滿。什麼叫做:尊府不比別家,可以擅入索取。很威風嘛!什麼叫做:竟斷斷少不得此人。很強硬嘛。你試試!
賈政是屬於糊塗人,腦子轉的慢,他還在想怎麼應付順親王。見賈環突然發飆,出於一貫的信任,並沒有制止賈環。
霍長史給賈環連著質問兩句,愣了下,這時才注意到賈政身邊的青年,略一想,就明白這是誰。名滿天下的賈探花。他在王府做事,並不關注翰林院的動態。還不知道賈環請了婚假在家裡等著結婚。
霍長史故意反問道:「你是?」他是親王府上的長史,怎麼會怕賈環發飆。一個小小的從六品翰林而已。
要說起來,一個親王,派人上門來問責,這事是很大的。看看賈政的反應就知道。要知道,此時,賈元春身居貴妃之位,賈府是一流的勛貴世家。但是,親王的地位,確實非常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