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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麼說,隨著賈環的第一隻靴子落地,京中的氛圍忽而松起來。似乎消散的還有西苑中的不滿:賈環看起來,還是比較懂事的。
朝政開始由春天的京察,轉向增收商稅的事宜,已經開始由零星的討論刊發在真理報上。
五月初二的晚上,何大學士派次子何以漸到賈府中請賈環到家中一敘。
在國朝,領班軍機大臣,已經是人臣的巔峰,是屬於可以不用講規矩的人。賈環於晚上七八點,到何府中。很多來求見何大學士的朝臣都看到。
書房布置的簡單,到處是書。何朔身材高大,六十多歲的人,目光炯炯有神,正在書桌後寫信。等寫完了信,這才摘下老花鏡,道:「子玉來了。」
賈環沉默的點點頭。
何朔喝口茶,開門見山的道:「子玉,宮中之事,非人臣所能言之。我無法幫你。」
賈環拱手道:「謝何相。」因為,何大學士沒有勸他。沒有勸的意思,其實就是支持他的做法。
很多事情,不能簡單的認為宮中,朝中是割裂開的。特別是做官到何大學士這個等級,智商。晉王與錦衣衛指揮使毛鯤,大太監劉國忠走的近的事,誰不知道?
作為文臣,何朔是相當不喜歡這樣的皇子。難道違背歷史潮流,復明朝的廠衛?那還怎麼文官治國?
劉太監的做法,令人很詫異。暗害賈皇子,為楊貴妃剪除爭後位的對手,意圖是什麼?天子本來就寵楊貴妃,而賈環早早的表明,賈府不會推動賈貴妃爭後位。
何朔輕輕的嘆口氣,「子玉,這件事,很複雜。我聽說商貴人,時常在西苑中陪天子看戲。」
商貴人?賈環看向何朔,緩緩的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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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節前後,賈府全體出動,在清虛觀打醮,為元妃祈福。
五月初六,常朝。群臣在何大學士的帶領下,在皇極殿中參拜御座。賈環身為正五品的通政司右參議,具備朝參的資格。在大殿中,隨著群臣參拜,而後,步出皇極殿。
皇極殿位於紫禁城正中,常朝結束後,官員們三三兩兩的散去,過昭德門,有的往文淵閣軍機處而去。有的是出午門,往六部而去。還有的往西華門而去,回三法司。
賈環一個人走著,身上有著不少目光。在皇極殿外的大廣場上剛走沒兩步,一個小太監過來道:「賈大人,我乾爹請你過去說兩句話。」
劉太監等在西側弘義館的走廊中,看著賈環在灰衣的小太監的帶領下走過來。擠出一個虛假的笑容,拱拱手,「賈大人,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清晨六點多,朝陽正在雲層中噴薄而出,朝霞萬丈。紫禁城的殿宇中,還帶著夜間絲絲的涼氣。夏日的光芒落在華美的廊柱上,蟠龍圖案栩栩如生。
賈環沉默的看著劉國忠。四十多歲的年紀,身形清廋,神情冷峻。這便是一系列事情的幕後主使。他內心中,此時,並不憤怒,而是無比的冷靜。
賈環的沉默,並沒有讓劉公公覺得有什麼難堪,接著道:「在下聽說你在查我的義子晁勝?」
賈環看了劉公公一眼,道:「是的。」
劉公公哈哈一笑,嘆道:「人生若只如初見啊!在下可是很仰慕你的詩詞,神交已久。當初見賈探花一面,不意你我此時竟然站在對立面。」
賈環冷漠的道:「劉公公自己知道原因。只是,我很好奇,劉公公自己割了卵蛋,斷子絕孫,進宮中,為的是什麼?」
「你…」旁邊的小太監很不滿的走上前半步。太監很忌諱,別人說他們沒卵蛋。而賈環,在他眼中,根本就不可怕。能奈宮中何?賈貴妃已經失寵了!
劉公公擺擺手,讓這一位乾兒子退下,嘴角帶笑,眼中浮起回憶的神色,緩聲道:「賈子玉,讀書人,誰不想建立一番工業?奈何在下讀書,科場蹉跎。
國朝雖然依照明制,但卻廢除了司禮監,東廠,御馬監等機構。太監不許讀書。但,這應該是可以改變的。讀書人將明朝三楊成為文官政治的祖師爺。在下,將會成為國朝太監政治的祖師爺。」
這番話,劉公公說的神采飛揚。這是他的抱負。
賈環不置可否,道:「劉公公,宮斗我不行,朝爭你不行!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
拱拱手,轉身,離開皇極殿廣場。
第六百四十八章 疾風驟雨
? 「喲…」
看著賈環的背影在晨光中被拉長,小太監氣不過,冷笑幾聲,道:「乾爹,他還挺囂張的!」
賈環敢當著面嘲諷劉公公沒卵蛋,確實很「囂張」。而且,還撂下一句狠話:宮斗我不行,朝爭你不行。
劉公公笑了笑,很冷。賈環看起來胸有成竹。但,這世界上,並非只有他一個聰明人、狠人!連續不斷的勝利往往會蒙蔽眼睛。人,不能自大啊!自大就要摔跟斗。
…
…
賈環自四月上旬回到京城,近乎大半的朝臣們都在等著賈環「鬧事」、或者說是「作死」。然後,從中尋找各自的機會。
賈環身上的標籤,不僅僅是舊武勛集團中的賈府執掌者,他同時還是何系的幹將。賈環不得天子喜歡,何系同樣會受到牽連。
雍治十五年春的京察,何大學士壓制了吏部尚書宋溥,大獲全勝。勢力空前。但,在如此強盛的局面下,朝廷各派系,都在悄然的形成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