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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大師兄來通知他,他得知是魏翰林的判斷,本該是全信的。他知道魏翰林的政治水平。但茲事體大,他抱著將信將疑的態度,等了這幾日,情況在好轉。
所以,心中高興。
這時,襲人在門口柔聲道:「三爺,姑娘,香菱來喊你們去吃早飯呢。」賈環的早飯,妻妾們一起吃。吃飯是次要的,見面說說話,才是重要的。
賈環點點頭,「我們這就來。」
在賈環不知道的地方,一匹快馬,正在往自西華門而來。二十三日,常朝日。通常是華墨率百官在皇極殿中朝拜御座。而後,各自回衙門辦事。
今日,許久未曾露面的雍治天子,忽而在常朝後,派大太監許彥傳旨,在西苑召見重臣。賈環的早飯有點晚的。西苑裡議事的結果,已經出來。
…
…
吃過早飯,賈環和寶釵、黛玉並丫鬟們在無憂堂的後花園裡散步。這裡曾是汝陽侯的祖宅。占地面積有一個半賈府大。花園經過百年的修繕。非常精美。
春季之時,走在其中,鳥語花香,令人心曠神怡。
水榭邊,黛玉在丫鬟們的幫助下,餵食著金魚。賈環和寶釵兩人在一旁看著。
寶釵扭頭看看賈環,輕輕的、嫻雅的一笑,水杏般的眸子落在他臉龐上,伸手幫他整理著衣領。溫柔繾倦。
賈環道:「姐姐,等京中事了,我們回金陵閒居。再無政治紛擾,再無人情應酬。我們一起,好好的,安靜的度過餘生。」
寶釵笑一笑,國色天姿,如同盛開的牡丹花,螓首點著,嚮往的道:「好啊,夫君!」
賈環一笑。
這時,一名小丫鬟從花園外飛奔而來,「三爺,快到前面去。衛大學士派人送信來。」
賈環帶著疑惑到前院裡,衛弘派來的奴僕將今日西苑議事的結果告知賈環:
宋溥在御前告狀,說聞道書院詆毀天子,心懷怨懟!並拿出聞道書院內部發行的報紙,教材。
這裡面確實有闡述孟子思想的文章:聞誅一夫紂矣,未聞弒君也!還有其他的文章: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放在當前的語境下,就顯得頗為刺眼!
證據確鑿。
雍治天子龍顏大怒,下令查封書院,拘捕其首腦。問罪於聞道書院的創辦者張安博!天子的原話是:其心可誅!其罪當斬!滿朝重臣噤聲!
突然,何其的突然!之氣的情況,明明好轉的!賈環站在客廳里,半天沒有說話,二十分鐘後,才稍稍回過神,滿嘴苦澀的道:「哦,好的,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衛家的奴僕嘆口氣,離開。
賈環站在北園前院的花廳里,定定的不動!腳步仿佛灌了鉛一般,重逾千斤。腦中一片空白。他如何不知道雍治天子是什麼意思?天子要殺山長!
宋溥偷襲。現在的結果,不僅僅是山長要被殺,書院還要被查封。這樣的結果,他怎麼給大師兄交代?他給大師兄說:山長不會有事!他怎麼給張承劍交代?怎麼給書院的同學們交代?
他已經盡了他最大的努力。楊皇后那兒他已經拜託。吳王、獨孤貴人,他都請求。錦衣衛指揮使邢佑他都打點到。
然而,這些,都不足以阻止雍治天子的殺意!都不足以…
疲倦、重壓、痛苦、悲憤,這些猛烈的情緒,在賈環心中噴涌、襲來。淚水模糊了他的雙眼。春天的陽光清冷的照射著他挺立站著的身影!
忽報人間曾伏虎,淚水頓做傾盆雨!
第九百二十二章 他能如何?
雍治二十一年二月二十三日的西苑議事後,結果傳出,整個朝堂、京城一片譁然!
天子殺張安博的理由難以服眾!國朝太祖可沒有搞《孟子節文》,全版的《孟子》,讀書人都在學習。而在書院裡,進行研習、講讀、辯證,即便言論有出格之處,這不是很正常嗎?何以與「詆毀天子,心懷怨懟」的罪名牽扯在一起?
但,不服歸不服!天子作出決定就意味著對此事下了定論。現在的問題,是怎麼處理聞道書院和清洗張安博的朋友們。
這兩日,真理報上的輿論住在被壓制狀態。京中大小二十多家報紙,無一家為聞道書院喊冤!這個時候,不值得把自己搭進去。沒見錦衣衛的緹騎已經去京西抓人、查封?
二十三日下午,翰林侍講、雍治十四年的狀元費敏政至西苑求見天子未果,到華墨府上見華墨,力陳不要擴大化的意見。費狀元一身正氣!華墨當面答應!
國朝六帝,到雍治朝,天下公認的正人君子,是雍治十三年恩科、雍治十四年丙辰科的兩位狀元:翁宗道、費敏政。
二十四日沐修。上午時分,左庶子、日講官蔡宜到武英殿大學士宋溥家中拜訪。
蔡宜,南直隸揚州府人。表字伯宗,時年四十七歲,累遷翰林檢討、編修、侍講、侍講學士。年少時,與林如海、湯奇等為友。曾被王子騰舉薦為日講官。得謝旋、何朔兩任領班軍機大臣看重!
蔡學士的位置,再往上走便是六部侍郎,尚書,軍機大學士。屬於儲備的高級幹部。若是在明朝,這是妥妥的儲相!將來必定入閣的人物!
這樣的官員來訪,宋溥不得不見。宋溥本來正和幾名心腹商議,聽到奴僕來報後,中斷議事,在書房裡見蔡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