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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紫英自從佟家村回來,心情不佳。立夏之後的一天下午,和寶玉約了在家中吃酒。
精美的明廳中,可以欣賞著院落中的風景。圓桌上擺設著美酒佳肴。隨侍的丫鬟都給馮紫英趕到明廳外。
馮紫英神情鬱郁的喝了一杯酒,問道:「寶兄弟,你家那位環兄弟素日在家是個什麼樣的人物?」這是他今天請賈寶玉喝酒的緣故。
寶玉穿著二色金白蝶穿花大紅箭袖,人物飄逸,詫異的道:「你怎麼問起他來?他在家裡,是個惹不得的人物…」
寶玉心裡對賈環一肚子的委屈、不滿,接著馮紫英問話,都倒出來。
馮紫英將那天在佟家村的事情說一遍。
賈寶玉冷笑道:「馮大哥,這有何奇怪?他原不過是個看碟下菜的俗人、蠢物,一貫的投機取巧。珍大哥撕開臉,他哪有不怕的?」
馮紫英嘆口氣。他和賈府多有往來,對賈府的權勢有幾分底。雖則不是國朝一流的門第,但結交的都是節度使、都察院、六部里的實權人物等。賈珍要拿捏、敲打東莊鎮這樣的集市確實不難。
吃過酒,賈寶玉帶著小廝們回家,看著夏始春余之時庭院中花朵在枝頭舞動,心裡頭暢快難言。哈哈,環老三,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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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再過了幾日,薛蟠在外頭和狐朋狗友鬼混時,聽到傳聞,晚上回到家中,恰巧薛姨媽和寶釵在廳里說話。
薛姨媽問起,薛蟠就情況說了一遍。薛姨媽聽完,沉吟無語,輕輕的搖頭。
薛寶釵站起來,道:「媽,哥哥,我先回房間休息。」說著,帶著鶯兒離開。
留下薛姨媽和薛蟠兩人面面相覷,一頭霧水。寶釵輕易不會表露情緒。今天這是怎麼了?
回到臥室中,鶯兒點了燈,薛寶釵坐在梳妝檯前,心中實在是有點失望。
她自己是個安分隨時的人。但是環哥兒是男兒,怎麼可以如此屈從?他討好東府的珍大哥,能落得一個好結果?何其的愚蠢!
環哥兒,到底在外面經歷了什麼事情?被生活磨平菱角,泯然眾人,不復初見他時的風采。
她很有些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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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鳳的譏笑、馮紫英的失望、賈寶玉的快意,寶釵的難過,種種情緒,並非只是一個個的孤例,和賈環接觸過的人都有這樣、那樣的情緒。除了書院裡的同學、晴雯、如意、探春等人。
這些情緒,仿佛潛藏在水底的暗流,洶湧、危險。賈環這一兩年來建立的口碑、威信、名望都有著崩塌的危險。
在等待著一個宣洩的時機。
賈環並不在乎這些人的情緒、反應,壓下了三姐姐探春寫來的信件,在山寺中安靜的讀書。朝日升起又落下,晚霞燦爛,染邊天空、山林、寺廟。時間在緩緩的流過。
東莊鎮上的咸亨商行正在按照賈環的布置,將磚窯的財務、運營單獨的剝離出來,讓賈珍派來的管事、帳房填充其中,看著這些人在採購等環節上下其手。
但聞道書院出身的都弘、姚緯、柳逸塵等人,都不相信,賈環接受了800兩子給寧國府五成的股份,這件事就這麼算了。沒有人會信!
賈環是帶著他們從生死絕境走出來的領袖、核心。他們願意相信他的布置,並隱忍的等待著,等待著,定然會有如水災中那樣的熱血、酣暢、肆意之時。
閏四月初八,寧國府的都總管賴升提出要供應給東莊鎮木材。都弘以山中有木可伐,等月底再做討論,推搪過去。
閏四月十六,芒種,寧國府調高磚窯的供煤價格,之前賈環和賈璉達成的成本價供煤協議撕毀。價格提高三成。咸亨商行忍。
閏四月二十九日,寧國府長孫賈蓉帶著人親赴東莊鎮,一則為商討供應木材一事,二則要見賈環,意欲壟斷東莊鎮的糧食供應。
木材一事,咸亨商行答應下來,但效率遲緩,在拖延中。
賈蓉去潭柘寺見賈環沒有見著。據小和尚明空說,賈院首去靈山遊玩,至今未歸。
賈蓉等了兩日,氣咻咻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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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蓉此次辦事不利,心中忐忑,回到家中給賈珍說了情況,等著處罰。賈蓉四月中給棲霞觀趕出來,也沒法再去鬧秦可卿,回來給賈珍一頓好打。賈珍暗中托人問明原因,無奈的從佟家村回到城中。
寧國府內的一處院落中,賈珍在廊檐下提著鳥籠逗鳥,幾個小廝陪著,聽賈蓉說完,眯著眼睛看了他了一會,失笑道:「可見環哥兒心裡對我還是有想頭的。你二姨娘、三姨娘來了府上過端午。你且去拜見,完了和薔兒一起去請你璉二叔明日過來吃酒。」
賈蓉心裡奇怪為什麼沒有挨打,沒有細想,應了一聲,趕緊去了。他的繼母尤氏有兩個妹妹。是尤老娘改嫁帶來的妹妹。喚作二姐、三姐。長得模樣標緻,堪稱人間尤--物。
賈珍冷笑幾聲。
第二天上午,五月初三,端午節的前一天。榮、寧二府已經充滿節日的氣氛。五月朔,家家懸硃符,插蒲龍艾虎。蔬供米粽,酒以雄黃。
賈璉一大早就帶著隨身的小廝過來。一身富貴公子哥兒的裝扮。賈珍在會芳園的亭子擺酒,把賈環的事情說了一遍,似笑非笑的道:「璉兄弟,環哥兒有點不識好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