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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鼎山林都是夢,人間寵辱休驚。只消閒處過平生:酒杯秋吸露,詩句夜裁冰。記取真理風雨夜,報社燈火多情。問誰千里伴君行,曉山眉樣翠,秋水鏡般明。
這首賈環寫給蕭夢禎的送別詞,已經傳遍大江南北。尹言在黃州亦見到返鄉的蕭夢禎。
唉…
權力場上便是如此的殘酷。正所謂:雁來雁去空塞北,花開花落自江南。這京師風華,有幾個人能站在絕巔,欣賞?
尹言正感傷時,身後傳來一聲長嘆,「蕭開之可惜了。未知太守來時,開之兄在黃州如何?」
尹言回頭,就見韓秀才不知道何時,已經站在門口,微笑著伸手示意,道:「子恆來了。請入座。」
韓謹穿著一件嶄新的水藍色長衫,一張英俊的國字臉,三十二歲,歷經各種磨難、挫折之後,身上有著瀟灑不羈、凌厲的氣度。躬身行禮,「學生見過太守。」
按理說,官場上的稱呼,是只稱呼高的職位。正五品的禮部郎中,比正四品的黃州知府,當然是算更高的職位。京官貴重。
而韓秀才稱尹言太守,表示他還記著尹言在黃州府款待、贈銀送他上京的舊事。刻意拉近兩人間的距離。
尹言笑一笑,道:「開之在黃州醉心文學。將來必有成就。」再伸手邀請韓謹落座,吩咐外頭候著的丫鬟上酒菜,然後舉杯道:「這一杯,我敬子恆,不曾想子恆在京中開創如此局面啊!」
當日,他主動外出,意欲為太子招收天下人才。招攬到韓謹、蕭夢禎。志向相同:擇明主而佐之。然而,沒有等到雍治十四年的春闈,太子就被廢。
韓謹到京中,成為楚王的謀主。際遇非凡啊。而他,看中的其實是,楊皇后的兒子,時年2歲多的楊皇子。所以,從黃州來到京中。小皇子還沒到讀書的時候,但,他要提前和楊皇后建立關係。這需要花費時間。
韓謹笑著一口飲了,「謝太守。」推杯換盞間,言語中隱約透露出招攬的意思。他在黃州住了幾個月,深知尹言的政治水平,非常高,有帝師的水準,如唐朝李泌,「
太守,你別看楚王現在的局面似乎不錯,實則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是滿盤皆輸。宮中、朝中晉王虎視眈眈。而京中,賈子玉對楚王成見頗深。不久前,才把楚王的錢袋子給廢掉。楚王身邊急需智謀之士贊畫。」
就他所知,尹言心中對賈環頗有些不滿。畢竟,前太子之所以敗亡,究其原因,還是在於賈環、沙勝抄了鄭鹽商的家,把帳本上繳朝廷,暴露了甄家販運私鹽之事。
尹言微微一笑,「呵呵,子恆這是想要我去幫楚王啊!」說著,倒酒,看著韓謹的眼睛,直言道:「我今日請子恆來,一則是敘舊,二則是言明我的打算。」
梨花木八仙小桌邊,韓謹點點頭,「嗯。」
尹言一字字,緩緩的道:「我並不希望看到楚王和晉王很快就分出勝負。」勝負分的太快,楊皇子還沒有成長起來。拖過七八年,十歲的天子,該是多好?
晉王,楚王是天子的嫡子。楊皇子,一樣是天子的嫡子。
韓謹微怔,臉上慢慢的浮起苦笑,道:「尹太守…」他並不想和尹言站在對立面。
尹言灑脫的笑道:「日後若是事敗,還望子恆容我見證新帝祭天。」這話,說得極其的從容、自信。看似言敗,實則是內心強大。
韓謹默默的點頭,再敬了尹言一杯。起身道:「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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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湖和北湖隔不遠。天色漸漸的黑下來。夜幕籠罩著京城。信豐街中,熱鬧非凡。韓謹坐在緩緩而行的馬車中,微微沉思。
尹言站到對立面,他其實並不怕。他其實說的很謙虛,楚王的優勢已經非常大了。
他在想的是另外一件事:若是他站在賈環的對立面之前,也如尹言這樣,提前請賈環吃一頓酒,光明磊落的說明立場,兩人的關係,還會如此嗎?
蕭開之他們那些故人,還會對他有意見嗎?還有人,會在背後罵他是小人嗎?
然而,這個世界上,最沒有可能的便是,如果、假設…
韓謹輕輕的嘆口氣。或許,時光重來,他的選擇還是如此吧!事事非非,誰說的清?以成敗,定結論吧!
隨後,他意識到,隨著尹言的「入場」:自黃州來京城,奪嫡最關鍵的時候即將來臨。就在未來的兩三年間!
…
…
尹言的立場是不希望奪嫡立即分出勝負,拖延著,等待楊皇子長大些。而賈環和韓謹的立場是希望儘快分出勝負。確定太子之位。
韓秀才是楚王的謀主,自然是支持楚王。他想當帝師,洗脫當年的罪名,光明正大的進入朝堂,一展自己的政治抱負。
而賈環站的是晉王。他是希望借雍治天子的手,好好的「打磨」下晉王,讓這位皇子的性格、意志變得懦弱點。在登基後,不要想著找他的麻煩。
如果賈府在朝堂實力雄厚,一個性格軟弱的天子,有動賈府的念頭的概率還是比較低的。他畢竟和晉王之間,還有些迴旋的餘地。
關於太子之位的局勢,正在逐漸的明朗,衝突日益的尖銳。當然,賈環此時,並不知道尹言的想法。
四月二十日,賈環連續的參加了數場婚禮之後,這天傍晚,在小時雍坊的張府,陪著山長吃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