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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沈澄的話戛然而止,定定的、難以置信的看著沈遷。
賈環又不是傻子,用五百親衛在京城造反?京中各處軍隊只需要守好城門,這又是一個明朝的曹石之變!等天亮時調兵平叛,大局可定。那麼,賈環的底氣是什麼?
他此刻,在陡然間想到一種可能:新來的西域京營四千人。新京營是兒子的嫡系。但這些精兵同時是不是賈環的嫡系呢?如果兒子支持賈環…
沈遷點點頭。
「孽子——!」沈澄「嚯」的從座椅上站起來,咆哮著。怒不可遏的拍著桌子,「啪!啪!」,「你這個孽子!孽子!」孽障啊!他竟然跟著賈環造反!
造反啊!
天子待沈府那一點不好?榮華富貴,可曾少?就算和賈府結親,賈府倒了,也連累不到沈家啊!
沈遷沒管父親的口水、怒火,跪在地上,直白明了的道:「父親,造反之罪,夷滅三族。我已經在告示書上簽名。再無退路。還請父親助兒子一臂之力!」
他心中有愧疚。他背著父親作出決定,將沈府闔族性命押注在賈環身上。他知道以他父親的性情,若是事先知道,絕對是不會同意造反的!
但,他追隨賈環,願為使君馬前卒!這並非是為榮華富貴。而是為情義!男人間的情義!賈環待他如何?他亦有其他的考慮:比如妻子探春,比如他看不慣天子倒行逆施。
讀書人忠君,也要看御座上坐的是個什麼人!霍光、伊尹行廢立之事,都未被視作叛逆!
若賈環要自己登基為帝,他當然不會支持。沈家世受國恩!但,推當今天子的血脈,燕王上位,他並無心理負擔!
這不是改朝換代,這是賈環的復仇!
沈澄恨恨的盯著兒子,半響說不出話來。他再憤怒又能如何?調西域兵來京的命令是他簽發的!木已成舟!即便他現在扣押兒子,去西苑請罪,天子會信?滿朝文武會信?最終,沈家會落個什麼結果?
再者,他就剩這麼一個嫡子!
「唉…」沈澄禁不住仰天長嘆,「孽子啊…」
半盞茶的功夫後,沈府的親衛500人集結,護送著沈遷、沈澄出沈府,從京城外城西繞道,前往外城北的京營大營。奔入到時代的洪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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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視賈府的錦衣衛校尉的消息,很快就抵達寧榮街外,錦衣衛同知洪景著所在的據點。
洪同知如同熱窩上的螞蟻,焦灼不安,迅速的向京城各處傳遞消息:西苑、華墨府、錦衣衛指揮使邢佑府。
京中的勛貴、武將有幾百名親衛,這是常有的事。這和前朝的家丁(戰兵)一樣,就看養不養得起。當然,數量多則不被允許。上限是500人。
賈環的親衛帶械出府,洪同知傾向是賈環起兵造反。而等到尾隨的錦衣衛校尉發現工部軍器局被占。他即刻確定,再次向各處發送消息:賈環謀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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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同知的錦衣衛信使,連續兩波,在西苑、小時雍坊外,被秦弘圖帶人截殺。
但,不住在這裡的錦衣衛指揮使邢佑得到了消息。邢佑決定將賈環謀反的消息在城中散播:通知各達官貴人府中:西苑、皇宮、華墨、衛弘、宋溥、吳王、北靜王、魏其候、成國公、沈府、各大臣府。
消息如同驚雷,在這個夜色中飛速的擴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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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長夜。長久以來的平靜打破!承平二十一年的京師,迎來第二次政變!
第一次是七年前,雍治十三年的前太子寧溥的政變!這一次,是西域左參議賈環!
賈環出賈府後,帶著長隨錢槐、胡小四、親衛高子重等人,前往工部軍器局和張四水匯合,順利的拿到百餘門火炮。戰爭之神!占著突然起兵的先手,一切順利。
接下來,他要前往外城北的京營,拿到疏勒軍:三千名百戰餘生的老兵的支持!
「駕!」
百餘名駿馬在黑夜的京城長街上奔騰著。晚間七點半就是宵禁,京城九門業已經關閉。賈環將從德勝門出京城。出城的辦法是:轟開城門!
暮春夜裡的風聲在耳邊呼嘯著。就仿佛在西域的草原上縱馬!長隨錢槐騎馬跟在賈環身邊,只感覺頭皮一陣陣的發麻,喉嚨乾澀。
從目睹華淳被殺,到奪取軍器局。他的心情還沒有調整過來。三爺這就造反了?可是,皇帝還在西苑裡啊!還有晉王,皇宮裡的皇后!三個大學士!局面,怎麼控制得住?
快!快!快!
…
…
京中內城各處的權力人物們,在接到錦衣衛通報的消息時,其震驚表現,不用一一的贅述。這個消息是如此的勁爆、震撼!仿佛九霄落雷而下!
京中的官員、權貴們都知道賈環所面臨的危險局面。如宋溥、華墨都在等著賈環下獄,幹掉他。如晉王寧湃,他下午才在西苑中,目睹雍治天子讓青美人批奏章,殺賈環。如衛弘,如北靜王、魏其候…種種種種。
誰有人會想到賈環會做出如此決然、激烈的反抗!以兵權對皇權!或者,應當叫做復仇!
在暗沉的夜空中,驚雷滾滾!
「轟!」「轟!」
整個京城,所有人都聽到這巨大的轟鳴聲!不是春雷,這是火炮在怒吼!
七天前,三月十四日正午,賈環目睹著山長,葉先生,大師兄被殺!他的恨、怒,埋藏在心中!在今日,在師友們的頭七,他來復仇!帶著戰爭、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