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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一名藍衣奴僕快步進來,在鄭文植身邊匯報導:「大爺,那姓賈的剛才出了分守道署衙。」
鄭文植眼中精光一閃,冷笑一聲,擺擺手,客廳之中安靜下來,大聲道:「諸位兄弟,那姓賈的小子從烏龜殼裡出來了。我今天請你們看一場好戲。都隨我來。」
「好!」鄭文植的十幾個朋友們都是高聲叫好,個個神情興奮。客廳之中聲音嘈雜,仿佛某種好戲到了高--潮一般。十幾人發出的聲浪一陣陣的衝擊著屋頂,就像是沸騰的開水。
鄭文植哈哈一笑。
就在這時,「嘭!」一聲巨響從外面傳來,哪怕是隔著眾多屋舍也能聽得到。
客廳之中立即安靜下來。就仿佛所有人給人兜頭澆了一盆涼水下來。淋的透心涼!
十幾名公子哥、文人、幫閒面面相覷,看向鄭文植。鄭文植圓臉上的笑容還沒有消失,就這樣僵著。心裡的憤怒噴發出來,臉上的神情陰鬱,咬牙切齒的吼道:「怎麼回事?」
客廳內的鄭家奴僕無人能回答這個問題。有機靈點的奴僕想要出去打聽情況,這時就見一名管事裝束的男子連滾帶爬的跑進來,「大爺,大事不好,你快跑吧!」
鄭文植暴怒的上前一步,將何管事的領口給拎著,「到底怎麼回事?」
何管事哭訴道:「江都縣沈縣令帶著二十幾個衙役、班頭來捉拿你和瓊姨娘。說是要審查舊案。破家縣令啊!」
鄭文植眼睛在瞬間黑了幾秒,心裡湧起一股涼氣,憤怒的情緒飛快的消退。當年邱家的滅門案,就是在沈縣令手中審的。鄭家託了關係,好歹才算結案。怎麼又給翻出來?
客廳里的十幾個人聽完何管事的話,都像是木雕一般的呆住,不知道誰喊了一嗓子,「跑啊!」一干人就想要丟棄鄭大少,各自逃命。然而,密集的腳步聲從外面傳來,幾個跑的快的給衝進來的衙役打翻在地上。一群人涌了進來。將廳中眾人團團圍住。
片刻後,幾名主事的人走進客廳。為首的是身穿七品官服的沈知縣,約二十七八歲的年紀,白臉劍眉,臉色肅然,眼神從眾人身上掃過,最後落在衣著華麗的鄭文植身上。
鄭文植氣焰全無,訕笑著上前,「沈縣尊大駕光臨,這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呵,臉皮夠厚的。」
鄭文植這時才看到站在沈縣令身側的賈環,頓時瞪大眼睛。他剛想去帶人把賈環給綁來,然而,現在這什麼情況?賈環帶人到他家裡來綁他?
「帶走!」沈知縣冷漠的揮手,幾名衙役上前,把鄭文植給綁了,拖出去。剩餘的狐朋狗友哭天搶地的給衙役們推著往外走。
另有一隊衙役前往鄭家的後院搜索瓊姐兒。
賈環則是打量鄭家的布置,確實是豪富之家,擺設、用度都是精品。鄭文植做的惡事,李師爺來的路上已經給他說了。
雍治八年秋,鄭文植在儀真縣準備販鹽前往漢口,因聽人說邱家的兒媳瓊姐兒貌美如花。偷偷的見過之後,指使手下的鹽丁滅了小鹽商邱家滿門十幾口,吞了邱家數千鹽引的窩本。將其收到屋中。
幼安兄給的黑材料,還是有實據的。這種典型的人渣,死不足惜!
…
…
廳中的人犯都被帶走之後,沈知縣帶著眾人到鄭家的正廳中稍坐,等待結果。
沈知縣微微傾斜著身-體,對賈環道:「讓子玉看笑話了。我治下竟然有如此喪盡天良之徒。而我被縣中吏員蒙蔽,時至今日,才有借著城中的傳言,發現新的線索。」
賈環在人情世故上處的很圓潤,褒揚道:「明府公正嚴明,是江都百姓之福。」
賈環跟著沈知縣來鄭家「抄家」,當然不是無聊的特意到鄭文植面前裝-逼。雖然,鄭文植抹黑他,將他逼得在分守道署衙里住了四五天,他心裡很不滿。
但,以賈環的心性、手段,當然不會這麼膚淺。他本來是打算等到沙先生掌握鹽法大權之後,將與鄭文植的舊帳、新帳一起算。那時,要炮製鄭家有很多種方法。
賈環今天過來,主要是作為沈知縣和沙勝之間的橋樑。
有兩層意思,其一,賈環在江南士林中的影響力。他的座師是方望。這是沈知縣所需要的。其二,沈知縣需要沙大參在官面上的支持。查抄大鹽商的家,哪怕只是不打招呼的闖進去帶走幾個人,這也是一件大事。
沈知縣就笑起來。
…
…
十月初,江都縣正堂沈縣令闖入揚州大鹽商鄭元鑒家中,將鄭文植與其小妾瓊姐兒帶到縣衙審問。雍治八年的滅門慘案浮出水面。
這在揚州城中激起軒然大--波。有叫好之聲,也有咒罵之聲。鄭元鑒是揚州鹽商之中晉商的頭面人物。
在這一片風波之中,劉巡按御史關於揚州鹽法改革的奏章發出抵達京城。十月六日,朝廷的公文抵達揚州:裁撤揚州巡鹽御史,令淮揚分巡道李康適整飭鹽法,准許試行鹽法總商制。
揚州城中的官員、縉紳、鹽商們一片譁然。都以為是沙大參會拿到整飭鹽法的權力啊!
情況是明擺著的。
兩淮鹽運司的楊運使彈劾淮揚分守道的沙大參。但是,在沙大參的奏章公開之後,楊運使不可能反對裁撤揚州巡鹽御史。
而城中所謂的「滿城風雨,士民驚疑」的土壤早不存在——謠言已經被賈環撲滅了。來調查地方上對鹽法總商制的看法的劉御史如實上報。如此一來,難道不應該是有首倡鹽法改革的沙大參來掌握整飭鹽法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