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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環的婚禮,內里操持的當然是王夫人。她是嫡母。
趙姨娘心裡高興,一整天都在場面上晃。耳朵豎著,聽別人誇她兒子的好話。
「趙姨娘,你去吧!」路過小院門口,王夫人和顏悅色的讓趙姨娘先回去,不必送她到家再回去。
「是,太太。」趙姨娘忙應了一聲,臉上帶著不加掩飾、也不想掩飾的笑容,帶著小鵲、吉祥兩個丫鬟回自己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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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爽齋中,探春洗澡之後,感受著清爽,倚在拔步床上,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侍書端著茶杯,笑道:「姑娘,明日要早起?」
探春點頭,「嗯,你到時候喊我起來。」
探春現在管著大觀園裡的事,上下服氣。有賈環撐著,誰敢糊弄她?明天就是賈環的婚禮,她和王熙鳳,李紈,尤氏一起,充當王夫人的助手,處理內宅事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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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一簾幽夢,春風十里柔情。
崇北坊里的薛家屋舍布置很簡單。薛家也就是二十來人,布置起來很倉促。很多用具並沒有從賈府帶過來,再者,本來過兩日也是要回賈府去住的。
寶釵在自己的屋裡,看著鶯兒、香菱、文杏整理著她明天要穿的大紅色的婚服,心中有著難言的情緒在不斷的漂浮著。
她想嫁,而今到了出嫁的前夕,又有別樣的滋味湧上心頭。少女時代的一幕幕湧上心頭。
不知道過了多久,鶯兒提醒道:「姑娘,你該睡了。明日要早起梳妝。」
「嗯。」寶釵應了一聲,脫衣睡覺,丫鬟們滅了燈,悄然的退出去。皎潔的月光落在床頭。寶釵輕輕的閉上星辰般的明眸。
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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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治十三年,六月二十八日,立秋。夏末秋始。
三書六禮的流程早就走完。現在只剩下迎親。上午佳時,賈環穿蟒袍,戴桂冠,在一眾同學、同年、朋友的叫好聲,簇擁著,騎馬前往京師南城東北角的崇北坊。
隊伍浩浩蕩蕩。一行人出榮國府,寧榮街,四時坊,從宣武門裡街出宣武門,過正南坊,正西坊,正東坊,到崇北坊。
崇文門外,是天下商旅匯聚的繁華之地。一處三層樓高的酒樓雅間之中,窗戶打開,露出一張清麗嫻雅的臉蛋,美麗無端。
她看著吹拉彈唱的鼓手們簇擁著迎親的隊伍進入崇北坊,為首的青年騎在一匹棗紅馬上。
淚流兩行。
這個美人正是京中第一名妓,蘇詩詩。她的丫鬟丹兒撅起嘴道:「姑娘,你別哭啊。」
賈探花今日成親,早派人給姑娘下了一張請柬,而這張請柬,收到比沒收到更讓人傷心。姑娘就是在哭這事。至於成親,她家姑娘自不會奢望正妻之位。
蘇詩詩嗚咽的哭出聲來。從別後,憶相逢,幾回夢魂與君同。金陵種種如雲煙,只是,那一首傳唱天下的一剪梅怎麼會是雲煙?此時憑誰訴?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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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北坊的薛家,一路上有諸多伴郎陪著,很順利的抵達寶釵閨房門前。
薛家來的賓客中有人起鬨,道:「探花郎是本朝詩詞名家,今日大喜,迎接新娘子,如何不賦詩以叩門?」
賈環的詩才,聞道書院的一干同學,一幫同年,都是深知的。不少人跟著起鬨。大師兄公孫亮一身玉色長衫,身姿修長,丰神俊朗,哈哈一笑,道:「賈師弟,出作品吧!」
廳中,周圍起鬨的人群頓時漸漸的安靜下來。
賈環哭笑不得,這是連伴郎都反水了,幸好他來之前早有準備,吟誦道:「願與卿結百年好,不惜金屋備藏嬌。一似碧淵水晶宮,儲得珍稀與奇寶。」
「好!」
賓客們大聲交好,更是嘻嘻哈哈。這首詩的意思很有趣:我已經把金屋準備好,就等著新娘子入住。並且將新娘比作稀世珍寶。
金屋藏嬌在後世有一個納妾、養情人的意思。但是,漢武帝當年的回答可不是這個意思。陳阿嬌是正兒八經的皇后。這個典故,賈環並沒有用錯。
范錫爵起鬨道:「賈探花,似有未盡之意,還請再賦詩一首。」跟著來的江西士子、南直隸士子,紛紛起鬨。這全部都是今年要授官的進士。陣容鼎盛。
龐澤、衛陽、許英朗幾人紛紛笑道:「子玉,這當口,可不能要我們代做詩詞。」
賈環無語的搖頭,再吟誦道:「欲題新詞寄嬌娘,歡聲起罷半微茫。我有相思千般意,百磨不滅銘肝腸。」
「好。」再一次的,各種叫好聲此起彼伏。這一首,明顯是現作的,而且,滿足大家起鬨的願望——當然是想聽一下新郎官此時的心情。前面那首詩,好是好,但是感情還不夠熾烈。
這一首就差不多了:我有相思千般意,百磨不滅銘肝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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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房之中,寶釵一身紅衣,正聽著外面賈環清聲的吟誦,臉頰緋紅,嬌艷動人。
香菱、鶯兒兩個在一旁都是抿嘴笑。一屋子的女孩子,媳婦,婆子都在說:「探花郎高才。」
說著話,便放下寶釵頭上的紅蓋頭,遮住新娘子的嬌容,打開房門。
很快,迎親的隊伍,便出了崇北坊。因薛家有眾多皇商的財力相助,跟著來抬嫁妝的眾人,絡繹不絕。十里紅妝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