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2頁
換言之,雍治皇帝想要幹掉他。
情況,千鈞一髮!
賈環果斷的「悲聲」吟誦道:「慷慨歌燕市,從容做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
語出汪兆銘。詩是好詩,人卻不行。賈環在此危機的關頭,迅速的決定,打詩詞牌。
這麼做,有兩個目的。第一,拖延時間,主打悲情。讓武英殿中的師長、「政治盟友」們能夠有時間思考,並找到藉口幫他求情。
第二,雍治天子好名。他出一首好詩,雍治天子立即殺他,則史書必然記載。青史昭昭。當然,換個不太在乎名聲的皇帝,這張牌,就沒效果。
賈環出口成詩,武英殿中在安靜之後,再一次喧鬧起來。一個個的大臣們在殿中交頭接耳。若非在天子駕前,都有人要忍不住撫掌叫好:快哉!
因通政使俞子澄爆料賈環「詛咒」天子早死,而沸騰的武英殿,這是潮頭。接著,因雍治天子並不答應賈環質對的請求,冷冷的看著賈環。氣氛幾乎凝固。這是低谷。而此時,賈環的這首好詩一出,氣氛,仿佛,從浪潮的低谷,又衝上高峰。
詩詞動人心啊!滿朝文武,敢說「不負少年頭」的人,只有賈環。很多人,心中都有一種在見證歷史的感覺浮起,如果雍治天子等會要殺賈環的話。
這時,同樣年輕的費狀元費敏政再次出列,大聲奏道:「陛下,賈環曾有詩曰:十二萬年無此樂,大呼前輩李青蓮。當年,李太白觸怒唐玄宗,不過是賜金放還。
臣懇請陛下聽賈環之言,召陳太監質對。若他當真誹謗君父,理當問斬。若無,請陛下開釋其罪,賜金放還。」
20歲熱血未冷的費狀元搶了先手,切入點非常的巧妙。魏翰林跟著出列,「臣附議。」
戶部左侍郎趙鶴齡出列,「臣附議。」
北靜王出列,「臣附議。」
戶部尚書衛弘出列,「臣附議。」
更多的大臣從隊中走出來,國朝只有這樣一位詩詞大家,可令後人說起來時,不至於說國朝無人。就這樣殺了,未免可惜。賜金放還,最合適。
禮部尚書方望出列,「臣懇請陛下赦賈環之過。」
群情洶湧,這樣的情況下強殺賈環,肯定不行。但,雍治天子並不是一個習慣於被大臣們要挾的皇帝,就這樣將賈環放還,他不願意,冷聲道:「召陳太監進來質對。」
還低頭跪著的賈環,悄然的鬆口氣。剛才,異常的危險。稍有不慎,就差點翻船。
…
…
命令,傳下去。自有太監去後宮中的浣衣局將陳太監帶來。
武英殿中的群臣又開始等待。不少人肚子都餓的咕咕叫,已經快到下午一點了。
事情至此,群臣都有些疲倦了。等會,就將是此次武英殿議事的最後一擊。
賈環生或者死!
武英殿中大臣們的群像,不必再畫。通政使俞子澄,看看身側跪著,似乎搖搖欲墜的賈環,心中隱約升起不安的情緒,但隨即心中一笑,堅定起來。
劉公公都說了沒有問題,他相信以劉公公的手腕、智商,不會出問題。
武英殿外,劉國忠並沒有再等在走廊中,而是飛速的離開,準備攔截著陳太監。
…
…
原鳳藻宮的大太監陳賦言在浣衣局內過的並不好。還不及四十歲的人,在冷宮中勞作這幾個月,已經是鬢角發白,滿手粗糙。他給傳旨的太監找著,帶往皇宮西南角的武英殿。
十月下旬,冬寒凜冽。正午時,冬日暖和的照耀在巍峨、華美的宮殿群中。
武英殿外的橋頭,劉公公截住了被錦衣衛、太監們奉旨帶來的陳太監。陽光落在四五人身上。
劉公公臉色冷峻,盯著身形微微有些佝僂的陳太監,緩緩的道:「陳公公,天子問詢,你一定要實話實說。」話音,落在最後四個字上。
陳太監彎腰點頭,蕭索的道:「奴婢知道。」在浣衣局的這數月的時間中,他沒事就大罵賈環。然後,九月底,劉公公找到他,和他談了一次。在不久之後,賈環被天子關進天牢。
「嗯。」劉公公輕輕的點頭,側身站在一旁。目送陳太監被人押著,走進武英門,向群臣匯聚,天子所在的寶殿而去。
心中,輕輕的嘆一口氣。以他的智商,他當然明白,天子會將他趕到南京養老。謀主之說,無憑無據。不是死罪。再者,天子要給楊皇后幾分面子。
這個結局,他心中並不是太擔心。只要晉王登基,他立即就可以返回宮中,實現他的政治理想:重開司禮監。
陳太監的妻兒都在他手中。只要兌掉賈環,這一次,他變不算輸。活人,和死人,誰勝誰負,不是一目了然嗎?晉王黨這一次,雖然遭受嚴重的打擊,但韓秀才不足為慮。
大位一定還會落在晉王手中。
劉公公,眯著眼睛,看向武英殿中。心中的信念,前所未有的堅定。
…
…
武英殿中,陳太監進來。叩首,三呼萬歲。
雍治天子坐在金碧輝煌的皇座上,板著臉,居高臨下,神情冷厲。
滿殿群臣的目光都落在陳太監身上。內務府總管吳王開口問詢道:「陳賦言,通政使俞大人,言說,你說賈環有誹謗天子之語。具體如何,如實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