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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春三月,春光明媚。風過樹梢,落英繽紛。
史湘雲在大觀園凹晶館的長椅中,看著河中成群結隊戲水的鴨子,寂寞的情緒隨之浮上心頭。
史家因保齡侯史鼐被彈劾罷職,削爵一等,聲勢大不如前。日子越發艱難。她不愛府中的氣氛,到大觀園中來住幾日。只是,當日聯詩的林姐姐不在這裡。
長姐般疼人可以說任何體己話的寶姐姐也不在這裡。她們都隨著環哥兒去金陵。
二姐姐,四妹妹出嫁。喜歡和她玩鬧的寶琴亦嫁給寶二哥,同去金陵。三姐姐一樣在金陵守孝。這園中,尚有誰?諸芳流散。
湘雲斜坐,一身暗紅色的長裙,梳著少女長辮。修長的身姿,展露出的曲線很是美妙。心有所感,吟誦道:「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胭脂淚,留人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長廊外,有人軟語問道:「是誰在哪裡吟詩?」
湘雲看過去,卻見一身素色道袍的秦可卿帶著丫鬟寶珠從這裡路過。湘雲認得秦可卿,起身見禮,道:「秦法師!」她還以為是妙玉。凹晶館這裡距離櫳翠庵不遠。
秦可卿身姿裊娜纖巧,神情溫柔。嬌媚的俏臉上不施粉黛,但已經是國色之姿。她是那種被人見到就想犯罪的美人。回一禮,輕聲道:「史大姑娘…」
隨意的攀談幾句。秦可卿忍不住問道:「史大姑娘可有江南的消息?」賈環帶著妻妾丫鬟們離開,她的信息就比較閉塞。
湘雲搖搖頭,道:「江南並無書信來。只有報紙上說桃花扇被環哥兒寫出來了。」
秦可卿嬌媚的玉臉上難掩失望。報紙上的消息,她也看到。禮貌的帶著寶珠告辭離開,行走在達摩庵的台階上,心中幽幽一嘆:五個月了,想問君一聲近來好不好?
…
…
三月中旬,便是立夏。春深夏初,江南正是景色美麗之時。煙抑風薄冉冉斜,小窗不用著簾遮,蜻蜓立處過汀花,此情此水共天涯。
四月初二,一艘三層樓高的巨艦從長江順流而下,抵達金陵城外。
船艙中,地面上鋪著名貴的波斯地毯。器皿非金即銀。安南伯、雲貴總督齊馳放下毛筆,吩咐跪在門口匯報的僕人,「在金陵停三天!」
消息傳出後,船中隨行進京的軍將一片歡騰。片刻後,豪華巨艦的主人,西南錢王胡熾進來,他一身青色長衫,黃須塌鼻,無不擔憂的道:「大人,軍將們在金陵城中撒歡,恐大人會被御史彈劾。天子急召…」
軍中將士,打仗固然勇猛,可到金陵這溫柔鄉中,少不得要買醉尋歡。喝酒必然會鬧事。這都是小事,就怕傳到天子耳中。天子責令齊總督務必在四月中抵達京城。
齊馳坐在書案前,隨意的一笑,道:「不犯法就隨他們鬧去吧。」起身走動,輕輕的一嘆,道:「興齋,天子有意讓我去西域平叛。你覺得我有沒有這個本事?」
不等胡熾回答,齊馳接著道:「我本是治政文臣,不通戰陣。西南之地,仰仗三軍將士用命,大周火器犀利,方有拓土三千里之功。我不想我這一世英名毀在西域。我要在金陵見一個人,邀請他和我一起去西域!」
第七卷 我欲倚天抽寶劍
第七百六十四章 金陵小住(上)
賈府眾人:賈政、賈環、賈寶玉、賈璉、賈蘭、賈琮等人於雍治十七年八月底南歸金陵,葬賈母於賈族祖墳山中,與賈代善合葬。闔府守制。
周律:為父母(嫡母)守孝三年,為祖母、庶母守孝一年。
春季小雨,在二月底,淅淅瀝瀝的浸潤著金陵。秦淮河上煙雨淒迷,歌聲在青樓、畫舫中響徹。唱的是近來極其出名的《桃花扇》中的名曲:想當初我與卿在秦淮河邊,朝看花夕對月常並香肩…
船在畫中游。
莫愁湖勝棋樓中,踏青的文會,一場接著一場召開。雍治十八年的童生試剛過不久。文士們憑欄吟哦!城西石頭城中的校場裡,金陵足球聯賽在小雨中舉行,場面火爆,一票難求。
江南的水鄉,在春雨中漫展。春汛中,長江水漲!
潤德坊賈府西路,小雨在傍晚時平添了幾分春愁。中藥的苦味在上房中飄散。
寶釵病臥在床,晶瑩如玉的臉蛋上神情憔悴,一頭秀髮落在粉色的鴛鴦枕上。身上蓋著暗藍色的錦被。手掌給丈夫握著,心中低落的情緒稍緩,「夫君沒事。我將養兩天就好了。你忙去吧。不用每日陪著我。」
季節變化,春天容易感冒。更重要的原因是:薛姨媽有信從京中來,呆霸王薛蟠又出事了。薛蟠家中不寧的事情不必說,夏金桂不是好相與的。薛蟠在外吃酒,和人鬥毆,將對方打的吐血。
賈環坐在床頭,溫和的一笑,道:「姐姐說的什麼傻話?我能有什麼事?在守孝呢!」
寶釵忍不住嬌嗔自家的夫君一眼。
守孝期間,嚴格的來說:禁婚嫁,禁酒樂、雜戲,禁生子。這話是在和她說笑在。
這時,香菱和鶯兒兩人用精美的荷葉狀托盤端著藥碗進來,「三爺,奶奶該喝藥了。」
「嗯。」賈環轉身接過藥碗,嘗了一口,拿著調羹,餵寶釵喝藥。
寶釵俏臉禁不住微紅,心中柔柔的,張開小嘴,輕抿著藥汁。很苦,也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