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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不到,但很欣賞賈環這種重情義的做派。他的前途和賈環比不算什麼。若有罪責,罪證,都由他來承擔吧!
賈環點點頭,心中感激,抱拳一禮,並不矯情的去說「謝」字,「何兄一路順風。」
何元龍笑一笑,「會的。等我回來時,就是開慶功宴之時。」說著,登上小船,往長江中而去。
賈環目送何師爺遠去。天際邊,殘陽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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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底的幾天,鄭家被抄的巨大衝擊過去。賈環也即將啟程,跟著沙勝,最為首席幕僚,巡視各地淮南各縣,直抵一線。
夜,已三更。
淮揚巡撫署衙的地牢外,月光幽幽。鄭元鑒驚疑不定的兩名獄卒被帶到臨門的一處小院。
「鄭員外,可以啊,既然能走通關節,報個瘐死上去,假死脫身。」獄卒甲,調侃了一句,將鄭元鑒推進一間黑屋中,「進去呆著吧,等人來接你。」
鄭元鑒給推的一個踉蹌,心裡莫名其妙。鄭家都給抄了,怎麼還會有人來救他?甄家、陳家,都不會來的啊。除此之外,他經營的關係,誰敢得罪淮揚巡撫沙勝?
鄭元鑒頭髮沾著草,穿著有些髒的棉襖,心裡驚訝的思索著,抬起頭,頓時驚的汗毛都豎起了來。
屋中,還坐著一個人。
他認識。
借著幽幽的月光,可以看得出賈環的臉龐。以及那雙堅毅的眼睛。賈環承諾放他一馬。
但是,鄭員外此時絕對沒有應該這樣的想法。因為,賈環將一把手銃對準了他。黑洞洞的槍口,是死亡的審判。
「賈三爺,別,別衝動…」鄭元鑒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抵在額頭上的冰涼的鐵管在秋季寒冷的夜晚將那種顫慄的冰涼感覺傳到他心裡,痛哭流涕的道:「三爺,我該死啊。我吃了雄心豹子膽,敢去殺你表妹。三爺,你饒了我吧。你就把我當一個屁給放了。我下輩子給你做牛做馬…」
賈環輕聲道:「別怕。」扣動扳機。
「砰!」
一聲巨響。復仇的火花閃現在夜色之中,掠過賈環冷靜的臉龐。打斷了喋喋不休,正在後悔的鄭元鑒。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而後,是死一般的沉寂、安靜。
賈環站著。這是他第一次親手殺人。並沒有嘔吐。裴姨娘的音容、笑貌在他的記憶里浮起來。那知性的笑容,安靜的話語,臨死前,她痛苦的皺眉。
眼淚,痛快、肆意的順著臉龐流下來。射出去的復仇的鉛彈,也是他心中的哀傷。
我說過:我會打爆你的頭。
我說過:姨娘的血仇、公道,我要親手拿回來。
姨娘,你在那邊,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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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一日凌晨,鄭元鑒受了秋寒,病死在獄中。消息報到沙勝處,沙勝愣了下,揮揮手,「按舊例處理。」隨後,帶著幕僚、督標營啟程,巡視淮南。
揚州城中關於鄭元鑒的死因眾說紛紜。有很多疑點。但沒有人去過問、打聽這件事。鄭家販賣私鹽是死罪。
九月初,揚州、金陵、淮南,風雲激盪。江都縣正堂沈縣令無心處理公務,這天上午,在後堂中與自己的幕僚閒話、下棋。
李師爺笑道:「沙撫台處理鄭家是雷霆手段啊!再過幾日,賑災的效率恐怕要高起來。」鄭家這樣的大鹽商都抄了,淮揚兩府之內,還有富戶大族敢囤糧,小吏雜官消極怠工的話。沙巡撫的刀,不利否?這才是巡撫之威啊!
沈縣令就笑,「早該如此!」他還是一個有熱血的縣令,喜歡這種強硬手段。
當然,鄭家背後是甄家。甄家現在已經失勢。所以,鄭家是個軟柿子。但是軟柿子,也是有示範效果的。
不過,他很清楚現在的局面不光是手段強硬就能解決。最終還是糧食的事。接下來,就是冬季。要是沙巡撫穩得住局面,那就是萬家生佛。穩不住,就會被反撲而來的壓力吞噬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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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戶部尚書衛弘坐在戶部的公房中,安靜無聲,沉思著。陽光落在外面的地面上。
走過的幾名吏員,臉上帶著些嘲弄的笑,抱著文書,走進伍侍郎的公房中。(未完待續。)
第三百七十一章 勿謂言之不預!
? 南京戶部的糧庫被倒賣一空。剩下的,糧庫之中用一些摻了沙子、泥土的劣質稻米濫竽充數。而隨著淮南水災,數十萬百姓流離失所,金陵糧價飛漲,南京戶部尚書衛弘無力調撥糧食運往淮南,南京戶部糧案就此爆發。
隸屬於朝廷的糧庫的大使、副使、吏員計六十多名涉案的官吏全部都被南京都察院、刑部聯合收押。
而這即將掀起官場巨浪的糧庫案也會由朝廷派欽差前來審查。
八月底九月初的金陵與京城之間,彈劾的奏章、朝廷詢問的公文,金陵的答覆,官員們的上書自辯來往,令往日清閒的南京六部衙門變得繁忙。堂官們都在衙門中。
戶部尚書衛弘被朝廷行文訓責,人望大跌,前途堪憂。南京戶部事務盡歸左侍郎伍藏。
上午十點許,衛弘在公房中里靜坐,沉思。
現在這樣的局面讓他很有些沮喪。多年的宦海生涯,並非沒有經歷過比這個更嚴重的情況。現在的局面,最嚴重的後果不過是他致仕回鄉。他沒有參與倒賣國家糧庫里的糧食。但,官場之上,越往上越艱難。一點小錯誤都有可能被放大,從而導致仕途折戟沉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