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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主審的都察院左都御史殷鵬問道:「賈環,有御史上書,言說你在今科禮部會試中,從副考官方望手中提前拿到考題,所以得中會元,有無此事?」
「並沒有。」
「你在臘月底、正月初兩次去拜訪方望,這不合理吧?」
「晚輩年底自金陵遠道而回,而方先生早些時,從金陵到京城。我回到京城,自是會去拜訪他。再者,我是方先生的弟子,正月里去他府上拜年是人之常情。」
「那你又如何解釋數百名落第士子眾口一詞的指認你舞弊呢?」
審問,並非只有左都御史殷鵬,都察院裡的左副都御史韓伯安亦在大堂中。
殷大中丞問訊到此處,韓伯安心裡就是笑一笑。問的太敷衍了。殷大中丞的傾向性可想而知。當然,這件案子本身並不在賈環是否舞弊,是否從方望手中拿到題目,這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朝堂上的政治博弈,這才是決定案情走向的關鍵。
乙卯科科舉舞弊案,是天子御批的案子,今天錦衣衛也派人來旁聽。只是來人的級別有點高,略顯不正常,來的錦衣衛指揮使毛鯤。毛指揮使笑眯--眯的打量著賈環。因為這少年到現在為止,侃侃而談,並無一點拘束。要是在鎮撫司里,能讓他這麼輕鬆?什麼樣的證詞拿不到?
賈環並不知道副審,陪審的兩位大員正在想什麼,聽到殷大中丞的問題,心裡悄然的鬆口氣:問的好啊!當即答道:「回大中丞的話,我家與汝陽侯趙豫不對付,時有齷蹉。我與其子趙星辰關係不佳,一定是他在士子中造謠,中傷於我。望大中丞明察。」
賈環這番話,答的是有點孩子氣的。堂上有幾名御史、吏員都笑出聲來。賈環的意思是:我和我鄰居關係不好,所以他派人造謠、污衊我。這簡直是搞笑。這能把責任推脫掉嗎?
一名御史嘲諷道:「你以為這是小孩子過家家嗎?天下聞名的神童,不過如此。」
殷鵬有些失望。
賈環沒有理會身側方向嘲諷他的御史,再道:「明日便是殿試。朝廷還現在沒有結論,晚輩還是清白之身。我想要參加明日的殿試。請大中丞成全。」
又是幾聲嗤笑聲。
殷鵬眼睛眯了一下,沒有當場回答,擺擺手,讓人把賈環帶下去了。
隨後,殷鵬帶著都察院的初審結果,前往西苑。
錦衣衛指揮使毛鯤來的時候帶來了天子的口諭,要第一時間知道審問的結果。天子上午駕臨西苑,正帶著楊妃在皇家園林里垂釣。
…
…
在殷鵬前往西苑時,都察院的審查結果,很快就在京城中傳開。這場受人矚目的審問,從一開始,就按照大部分既定的設想進行——賈環拒不認罪。
從流言在落地士子中傳播,到群情洶湧,上禮部衙門討要一個說法。從山--西道掌道御史趙俊博開炮,到科道言官上書,百官紛紛上書,彈章如潮。
潛藏在暗中的陰謀,在極短的時間內,在推手的推動下,猛烈的爆發出來,如同滔滔江水般的大勢一般,而這一切,在天子下令徹查時,達到高--潮。
而今在都察院的這一場審訊,正是高--潮之後稍緩的餘波,誰都知道,下一個讓人興奮,讓人情緒緊張的時刻,將是朝堂的大佬們就此案如何處理討論時。那時,這場將禮部尚書捲入的政治風波將會揭開他神秘的面紗,讓人最終看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
而在此刻,「吃瓜群眾」們所需要做的是等待。等待時間走過,等待下一個爆發點的來臨。
京城中,很多人都在笑賈環。初審的結果,並無出奇之處。唯有兩點,第一,賈環說汝陽侯一家害他。第二,他想要參加殿試。這真是痴心妄想。
基本上,關注此事的官員、士紳、大儒、名士、中式舉人、監生、落第士子、府學秀才在聽到都察院的初審結果時,都是這樣的看法。還想殿試啊?包括跟著殷鵬一起去西苑面聖的錦衣衛指揮使毛鯤。
都察院位於京城內城西,西長安街過來便是,往東走便是小時雍坊,再往前就是皇家園林西苑。
暮春初夏,西苑中的樓閣、台榭隱在綠樹清波之中。步入其中,心曠神怡。
天子御駕在涵元殿。一路上都有太監導引,道路兩旁風景優美。殷鵬和毛鯤抵達後,等候天子召見。時值午後時分。殷鵬進入殿中後,發現謝大學士、何大學士隨駕在此。將審問情況都如實的匯報一遍後,殷鵬奏道:「陛下,北直隸中式舉人賈環請求參加明日的殿試,臣請聖裁。」
謝旋忍不住皺眉,訓斥道:「荒唐!幫倫,賈環一個待罪之身,如何能參與殿試?等查明此案後,再做處置。」這就是首揆之威。
站在一旁的建極殿大學士何朔當即譏諷道:「玉石好不通人情,等查明此案後,殿試早就結束,還處置什麼?」某些人的心思,他看得還是很分明的。
何大學士一直都在軍機處支持賈環,但他的話語權、份量,並不足以改變謝旋的看法。自前明首輔權重以來,其餘輔臣,很少有人能挑戰首輔的權威。周朝亦是如此。
謝旋不滿的道:「高遠不要隱私非公。我知道你與張安博交好,賈環便是張安博的得意弟子。但國法無情,豈是兒戲?」
坐在精美大殿裡擺放的書案後的雍治皇帝,臉色平靜的看著兩位大學士唇槍舌劍的爭論,這時,輕輕的抬手制止了兩人,對左都御史殷鵬道:「准卿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