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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許日子不見,小胖兄有點消瘦,皮膚變黑,他面露愁容,憂心忡忡的道:「諸兄在書院讀書,或許沒有覺察。連日大雨。京師左近已經是江河泛濫。田野、村落被淹沒。農戶損失慘重。今年秋季的收成大受影響。我家裡的田地都全部歉收。我八月院試若是不能進學,家中就要破產。」
羅君子家中是宛平縣的小地主。他家中都破產,可見災情相當嚴重。生民流離失所。賣兒賣女的場景恐怕將會在秋冬時出現。眾同學臉上都有戚戚之色。
柳逸塵道:「我家中來信,提起過此事,永定河、北運河、泃河都是水位上升。潰堤處有十幾處。朝廷撥下的款子都被貪污。今年雨大,至有此禍。」
柳逸塵家中世代是大興縣衙小吏。這些官場消息的可信度有些高。
容貌醜陋,大鼻子的龐澤慨然的拍著桌子,恨聲道:「貪官污吏害人。若我有朝一日為刑部尚書,盡誅天下碩鼠。」韓秀才跳河,為河堤貪-腐案奔走的事情,他們這些內捨生中的佼佼者都是知道。
柳逸塵尷尬的笑一笑,吃著饅頭,喝著茶湯。
容顏俊美的衛陽譏諷道:「龐同學空談大言有何用?你連朝廷的架構都沒明白。刑部尚書不過六部之首。當今朝廷六位大學士,以軍機處領班大臣謝大學士為首。六部不過是辦事機構。」
他出身於官宦家庭,對官場的事情了解的多。盡誅天下碩鼠?這簡直是個笑話!如今連縣令的職位都是可以賣的。
龐澤醜臉一紅。聞道書院內部禁止談論朝政。他只是一個童生,對這些確實不大了解。他以為朝廷是前明時架構。六部雖然不能和閣老對抗,但有自主權。
龐澤出個丑,許英朗幾人就笑起來。許英朗對朝政比衛陽了解得多的多。其實,軍機處也不過是個辦事機構而已。天下大事,悉出上意。
賈環輕聲咳嗽著,捂著嘴,說道:「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無惑?龐兄有肅清天下之志,志存高遠,當勉勵之。兄等何故笑他?」
龐澤感激的看賈環一眼。
許英朗對賈環還是很服氣的,很給面子的收了笑聲。賈環在文戰、救韓秀才的事情都表現的極為出色。他不如也。其餘幾人都是收斂笑容。
衛陽「哼」了一聲,對賈環拱拱手。賈環7月朔考,高居內舍十五名。排名比他高。
賈環在六月底和馬同學競考時說:學生要聞考則喜,遇強則強。當即,帶病入考場(講堂)。成績出來,位居三十八名。將馬同學「幹掉」。
對賈環這種狠人,他不服不行!
喬如松笑著將場面圓過去。話題重新回到洪災上。
眾人都是有些憂慮。覆巢之下,豈有完卵?京城近郊受災。他們的家鄉,他們在書院裡,怎麼可能獨善其身?
…
…
賈環和羅向陽到他寢舍里聊了一個多時辰。天災就在眼前,他也免不了,自然要多了解一些信息。
羅向陽早就考入上舍,單獨居住,在窗前感慨的道:「賈兄,你是沒有親眼看見。住在永定河邊,我小時候喊的老叔、嬸嬸,一家七口,在睡夢中被水沖走…。我娘養了一年多的大豬,給水泡的生蛆…。」
賈環沉默著。這種消息是讓人難過的。他是在長江邊張大的,對洪水有很深刻的記憶。
傍晚時分,雨勢又大了幾分。公孫亮來寒門書院的講堂中找賈環,說韓秀才到了東莊鎮上,請他喝酒談事情。
賈環跟著公孫亮出了講堂,笑道:「大師兄,他不應該說感謝我們書院同學的救命之恩嗎?」對公孫亮代為傳言,賈環並不奇怪。韓秀才和公孫師兄都認識龍江先生。
公孫亮這段時間操勞書院的糧食採購,情緒已經恢復,拍拍賈環的肩膀,開玩笑道:「賈師弟,這你就不懂了。他感謝的對象是五鳳館的水仙姑娘。佳人救名士,多好的噱頭。韓秀才這人是真性情。你去不去?」
賈環道:「我去一趟吧。看他有什麼事情。」
暴雨傾盆。賈環穿戴好蓑衣,在公孫亮的幫助下出了聞道書院。沒到月假時間,學生出不了書院的大門。但公孫亮最近忙著採購,時常讓同學幫忙。幫賈環出書院不難。
韓秀才約賈環見面的地方是東莊鎮的許記酒樓,在酒樓一樓的座位中見到賈環的第一句話是:「賈小友,貴府門第高深,你可願助我,以安黎庶?」(未完待續。)
第九十九章 人或為魚鱉(二)
? 賈環聽得韓秀才第一句,就大皺眉頭,站著道:「韓相公要是找在下說件事,這頓酒就不用吃了。」
韓秀才無奈的長嘆一口氣,做了個邀請的手勢,「賈小友,請!」
賈環這才肯落座。韓秀才這人性情耿直,不通人情世故。他心裡固然是讚賞的,但他並不會委屈自己去遷就韓秀才的想法。
四方小木桌上,擺著兩道小菜,一壺濁酒。
韓秀才舉杯邀請賈環共飲一杯。賈環婉拒道:「謝韓相公美意。在下生病還未完全康復,今日以茶代酒。」
韓秀才能感覺到氣氛有點僵。但他習以為常。悶悶的,自斟自飲的喝了兩杯酒,道:「我自龍江先生處打聽到賈小友的消息。今日特意來見你。」
現在國子監都在傳他感激五鳳館水仙姑娘救他。他也確實在水仙姑娘的香閨中留宿了一晚。名花、名士兩相歡。但,他心裡知道,真正救他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