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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俊博有些不解。
穿著粉色薄衫的曉雪姑娘明眸中神采熠熠,想起九月份時,有幸遇到的那位少年舉人,被贈詩一首,因而在京城柳巷之中聲名鵲起。
龍江先生道:「我日前曾遣人去榮國府邀請賈子玉宴飲,被告知他人在遵化。如無意外,近日順天巡撫衙門的動靜和他有關。嘿,張僉憲要興修水利,有他幫助,恐怕將會如願。」
趙俊博眼中神色一閃,看向龍江先生。他今天來就是要問這件事。
三天前,十一月九日的朝會中,詹事府左諭德仇興德上書彈劾北直隸提學沙勝與順天巡撫張安博私自相授,在壬子年北直隸鄉試錄遺考試中作弊,共有7名聞道書院的學生通過錄遺考試,要求朝廷徹查。
龍江先生曠達的大笑幾聲,舉杯道:「趙大令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且飲此杯無妨。」
趙俊博就懂了,心裡有底,舉杯和龍江先生乾杯,笑贊道:「賈子玉詩才天授,才識俱佳,確實是人中龍鳳。假以時日,前途不可限量。」
附和的誇獎當然要拔高一些。但他心中確實有點震驚。十月份順天巡撫衙們的風波怎麼會和賈環相關。這樣的話,他得讓羅師爺在這位少年神童身上投資一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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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日上午,賈政在工部衙門坐衙。門生工部織染所大使(正九品)李平過來拜訪。
公房中燒著炭盆,布置的精雅,舒適。冬日有些冷寂,又帶著衙門中的安靜、莊重。
李大使三十多歲,方臉微胖,是國子監出身,也算是個讀書人,沒有肄業,得賈政的力,才在工部謀了個美差,認賈政作了老師。進了賈政的公房,見禮後,笑呵呵的道:「老師可曾聽聞近日順天巡撫衙門的事?」
這件事整個京城官場都已經傳遍。畢竟,動靜搞得有點大。裡面的官場手法,很精彩啊!
賈政微微點頭,「聽過了。張伯玉欲在冬季農閒時修水利,借調吏員辦差。鬧的有點過。」
工部管的就是全國各地興修水利等事務。他雖然不是工部的堂官,但順天巡撫衙門報上來的方案也是看過的。
李大使知道他這位老師官場手段不行,沒看懂裡面的門道,笑道:「老師,關鍵是鬧大了,兩府主官都沒有上疏反對,這可是大本事。聽聞環世兄是張僉憲的弟子,此時正在遵化,果然是足智多謀,才華橫溢。」
賈政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他的庶子賈環這個月不就呆在遵化麼?前些時還捎信回來。還真和李平說的一樣,這事很有可能是那個孽子的手筆。不然,時間上怎麼會剛剛卡的這麼巧?
李大使走上前兩步,建議道:「世兄如此才華,老師何不將他招至身邊參贊大事呢?」
天地君親師。按照儒家禮法,父親的排位是要高於老師的。只要他的老師肯去信,賈世兄這位國朝第一年輕的舉人必然要回來效力。以賈世兄在這件事中表現出來的官場智慧,他老師的官職可以往上走走啊!
他近年來,做這個織染所大使做的有點膩了。
賈政再愣了愣。這話是什麼意思,他當然聽的出來。他熱衷於仕途。但在工部員外郎的位置上很多年沒有升遷。李平的意思是召賈環回來幫他謀劃。但他這個門生又哪裡知道他和那個孽子的關係?想了一會,擺擺手,「此事日後再說。」
李大使笑著點頭,聊了一會,告辭離去。
賈政起身踱步,看著公房外懸掛的一副山水畫,沉吟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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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化順天巡撫衙門中,中午時分的酒宴到下午兩點許才結束。賈環、龐澤、張承劍三人跟著山長張安博進了書房。
一名老僕進來點了兩個炭盆,泡了茶,這才離開。清冷的書房中慢慢的暖和起來。眾人隨意的在書房中的木椅中落座。
張安博將一封書信遞給賈環,「子玉,你看看。」
張承劍胖臉上的小眼睛一眯,無可奈何的一笑。他父親信任賈環超過他啊!但他又必須得承認,這是非常正確的做法。
賈環今天酒宴並沒有喝多少酒,山長幫他擋了不少。實話說,年紀太小,喝酒確實傷身。好在,他醉的次數並不多。拿起書信看了看,遞給張承劍。
書信在三人手中傳閱了一番後,書房的氣氛就微微有些凝重。這是軍機處何大學士寫給山長的親筆信。
十一月九日的朝會中,詹事府左諭德仇興德上書彈劾沙提學和張安博在錄遺考試中聯合作弊,計有:賈環、公孫亮、龐澤、喬如松等七人通過錄遺考試。朝廷準備召張安博回京,問詢此事。
張承劍不滿的道:「太可惡!這明擺著是轉移朝廷視線。」
賈環有些奇怪,「怎麼說?」
龐澤解釋道:「朝廷中正在徹查御史宇文銳彈劾南書房李大學士打壓糧價一事。預估要拿下李大學士。今上早就想裁撤南書房。東林黨這是將輿論轉移到山長、大宗師身上,用心險惡。」
賈環「哦」了一聲,低頭沉吟著。他記起中舉後去拜訪沙提學。沙提學莫名其妙的告誡他最近不要和韓秀才見面。韓秀才現在是東林黨的幹將。原來是因為這件事:東林黨的黨魁李大學士要倒霉了。
龐澤有些焦慮的對張安博道:「山長,東林黨肯定是有備而來,要謹慎對待,要不要派世兄、子玉先回京城疏通關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