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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繁御史在滿殿的聲浪中,走上前兩步。御史的班次向來在大殿中靠後,逼問道:「衛相,你意下如何?」
朝廷重臣,向來指的是大學士,七卿中地位、聲望尊崇的官員,勛貴中的代表,五軍都督府的都督。到雍治二十一年三月二十二日,這個名單,就非常有限了。賈環昨晚就殺了三個。
計有:武英殿大學士衛弘,吳王,北靜王,齊馳。余者如成國公,禮部尚書曾縉,吏部尚書殷鵬、戶部尚書趙鶴齡、兵部尚書孟何,都督同知石光珠在朝中的聲望都要遜一籌。
衛弘面向頗為顯老,緋紅色的官袍皺巴巴的,神情疲倦,一夜未睡,他畢竟是上年紀的老人。這時,淡淡的看了繁御史一眼,道:「待天子下葬後,本官即致仕回鄉。」
繁御史是宋溥的人。
衛弘說話時,滿殿的文臣們都安靜下來。這是他的威望。此刻在皇極殿中,就有不少衛系的人馬。
而這數百人的聲浪中,武勛們俱是冷眼旁觀。賈府本來就是舊武勛集團的中堅、山頭。舊武勛集團的態度自不必說。新武勛們,來皇極殿前,誰不知道魏其候、一等伯烏永通家裡被抄的事?如成國公等中立派,都是冷眼旁觀。
繁御史三十多歲,一身青色官府,毫不掩飾他的失望,看向吳王,問道:「吳王殿下,你意如何?」逼吳王表態。殺不殺賈環?
吳王臉上還帶著淚痕,他是真真正正的在哭天子,聲音沙啞的道:「皇兄駕崩,本王心中痛楚難言。本王此生,只認皇兄這一個君王。我此生再不入大周官場。」
繁御史微怔。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目光轉向齊馳,還要再問時,翰林方陣中。費狀元看不慣他的行徑,走出來,高呼道:「賈環就在皇極殿外,諸位若是一腔熱血未冷,隨我出去質問他。國家養士百年,斷不可令今日有篡位之事!」
說著,帶頭走出皇極殿。慷慨激昂!當年明朝大禮儀,明朝三大才子楊慎振臂高呼:國家養士一百五十年,仗義死節就在今日。大批的文官跟著他在左順門跪著勸諫嘉靖皇帝。
今日,費狀元高呼,異曲同工!賈環說是「清君側,立燕王」,結果呢?皇帝被殺了。清君側,可沒有殺皇帝的。他說立燕王,誰信他擁立燕王?
所有的情緒:不滿或者憤懣或者擔憂,都在這一刻點燃!兩百多名朝臣,跟在費狀元身後,出了皇極殿。群情沸騰。如同呼嘯著奔涌的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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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天子晚年失德,不代表整個皇室都失去人心。這不可能的!寧周定鼎天下有一百六十多年了!賈環若是篡位,連中立派都不會有。沈遷都不會追隨他。
曹丕、司馬炎、王莽、楊堅他們之所有能成功篡位,得益於其父輩或者家族或者自身多年的京營。現在,並非五代時:天子,兵強馬壯者為之。
皇極殿外的大廣場西側,賈環被數百名親衛簇擁著,他看到了氣勢洶洶,呼嘯而來的群臣。
賈環的親衛在高子重的帶領下迎上兩步,以偃月陣將賈環護在中間。
費狀元,寧鍍、繁御史領著兩百多名文臣,高呼著各種口號:「賈賊」、「賊子」,「賈逆」,快步越過空曠的百米距離,到賈環面前兩米處。
於此刻,直面!針鋒相對。
剛被費狀元搶走風頭的繁御史率先開口,怒斥道:「賈環,你這個逆賊!你昨日起兵作亂,在西苑弒殺天子。今日,你必須要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何以服眾?」
群臣大聲附和,掀起聲浪!所謂眾怒難犯,大抵如此!一眾大臣們的情緒、氣勢,在此時達到頂點!如同沸騰的火山爆發在皇極殿前的廣場上!
但同時,亦將一干大臣的虛弱暴露無遺!嘴炮能殺人麼?你們要一個交代,賈環就會給一個交代嗎?是交出兵權,還是自殺謝罪?
何其的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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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環看眼前沸騰的文官們。心中一片平靜!
在起事之前,他和張四水,沈遷都討論過這個問題。殺皇帝,必然會面對著群臣激烈的反彈。就比如眼前!將來還有各種事,比如政治上的反撲;比如輿論的抨擊!或者,在各種場合中的抹黑,在各種、筆記、戲文中嘲諷。
其實,如果採取最粗暴的辦法,要解決當前的局面很容易的!
殺!
主席曾經講過一句至理名言:槍桿子出政權!很多人,總會錯誤的以為面對刀鋒,是「人心」獲勝。恰恰相反,握著刀鋒者將會取得勝利。
所謂的「人心」,它是由一個個的個體組成的期望。當你殺得足夠多時,人心,就會成為一個飄渺的名詞。
神州數次陸沉。異族入主中原的例子,就不必說。那是自己人的血淚。
當年,明成祖朱棣靖難成功,入主南京,建文帝失蹤,多少人不服?建文帝在文治上,還是非常得人心的。方孝孺大罵不降。最後,結果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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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光反對者,這是最後的備用方案,不到情非得已,賈環並不想這麼做。
朝中的這些官員,他們都有師長、學生、同年、族人、親戚。這張網張開,就是天下!就如同當年,他去江西,在九江城中,和龍江先生縱論天下。其實,宰輔們的出處,都是有脈絡可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