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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魂就是不松嘴,那一隻青灰色地狼眸直勾勾地盯著他,犀利不已。
“魂兒。”燕思空揉著它的皮毛,正色道,“我知道你擔心他,他被敵軍包圍了,很危險,我現在就要去救他回來,我一定會帶他回來。”
封魂目不轉睛地看著燕思空。
“我發誓,我一定帶他回來。”燕思空也盯著封魂的狼眸,“相信我。”
封魂鬆開了嘴,仍舊看著燕思空。
燕思空翻身上了馬,與封魂對望一眼,一夾馬腹,絕塵而去。
佛曉前夕,元南聿帶著封狼騎和千機營的兩千火銃兵,與朵顏衛交兵於大寧山下,他放出了煙火信號,給山中的封野,亦是給正在偷偷摸摸暗渡桃仙道的燕思空。
那桃仙道不愧是連當地人都鮮少知道的暗道,其逶迤、狹窄、險峻,是燕思空平生僅見,有些地方逼仄到勉強能過一人一馬,此處被雪封堵,那真是無路可走。
按照他們原先的計劃,若封野能將朵顏衛誘至桃仙道,定能誅殺不少敵軍,但封野發現桃仙道被堵之後,就改而上了山,沒有把桃仙道暴露在朵顏衛面前,十分明智。
經過三日的放晴,雪已經化了大半,但一路泥濘,有些地方仍然不便通行,燕思空帶著兵馬,舉著火把,一路走一路挖,天明前,他們終於挖通了桃仙道,恰逢其時,天上綻放了元南聿與朵顏衛開戰的信號煙火。
燕思空下令以最快的速度進入山中,助封野突圍。
根據斥候回報的位置,他們一路急行軍,終於發現了金兵。
此時大部分的金兵、尤其是朵顏衛,都在與封狼騎交戰,封野率軍下山,試圖殺出一條血路,但兵力依舊懸殊,幾次突圍都未成,又被逼了回去。
燕思空一聲令下,五千輕騎撲涌而上,與封野呈里外夾擊之勢,揪住了包圍圈的薄弱之處,拼死搏殺。
一時間,喊殺聲震盪山野,鮮血噴灑四方,仿佛在為即將回春的大地注肥。
金軍儘管對這“天降神兵”大惑不解,但反應十分迅速,吹起了女真特有的角哨,召喚朵顏衛回援。
燕思空這一面,亦是號角與令旗並行,指揮著將士布陣殺敵,兩軍打得不可開交,沙場之上,儘是刀光劍影、血肉飛濺,馬兒的嘶鳴聲和人的慘嚎聲,宛若來自地獄的吶喊,令人渾身戰慄。
終於,屍山血海開路,他們打開了包圍的一道缺口,亂軍之中,燕思空一眼就看到了那個身披血色戰袍,手舞長槍立於赤紅戰馬之上的男人。
封野!
第314章
封野亦看到了燕思空,他一愣,旋即臉色驟變,突然一手舉起了長槍,猛地朝燕思空的方向擲出。
倆人相隔足有三十丈,尋常人舉起那把槍也吃力,封野竟讓它如箭矢般一舉飛過亂軍,幾乎是貼著燕思空的耳際划過,帶起的寒風搔刮他的皮膚,刺痛。
身後傳來一聲慘嚎。
燕思空猛然轉頭,但見一名朵顏衛被一槍刺落馬下,長槍穿胸而過,將他的身體懸空釘在了地上,讓他甚至死也不能落土。
燕思空驚出一身冷汗,不敢再分神,餘光瞄到敵軍襲來,長刀划過他的胸甲,發出刺耳地聲響,他險險躲過,仍被刀鋒劃傷了臂膀,但他絲毫感覺不到疼,他舉槍橫掃而過,策馬踏過敵軍的屍身,大吼著:“沖,都給我沖,救出狼王——”
金鼓連天,硝煙如雲,曾經被白雪覆蓋的山谷,如今變作了血紅和泥濘地修羅場,血腥味、屎尿味和火藥味沖入鼻息,嗆得人作嘔。
正月的冷風呼嘯而過,像刀子一樣劃割著人的皮膚,這場戰打得昏天暗地,沒有人知道四周穿梭的鋒刃何時會貫透自己的身體,沒有人知道,自己能否活過今時今日。他們不停地衝鋒、不停地砍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們的眼睛比血還殷紅,他們的神情比鬼還猙獰。
這就是戰場。
封野一騎當先,率領著封家軍衝鋒陷陣,他天生神力,斬人若割麥,胯下那匹火紅的天山馬王更是霸道勝猛獸,鐵蹄踩踏敵軍的屍骨若履平地,他帶著將士們悍勇地殺出了一條血路,殺得肆虐遼東二十年的朵顏衛見他如見了惡鬼,一波又一波地倒在其馬下後,竟是無人再敢上前,那面印著咆哮狼首和“封”字的三色大纛旗,已經殘破不堪,但始終被他綁在馬後,任寒風凜冽而屹立不倒。
朵顏衛的將領用女真語咆哮著,伴著擂鼓震天,士卒們再次撲涌而上,但封家軍死死咬住了用血肉拼殺出來的缺口,且越撕越大,最終,醉紅帶著封野飛躍過敵軍的頭頂,隔著帽盔踢碎了那顆頭顱的同時,終於衝出了金兵的包圍!
燕思空大喊:“鳴金,撤退——”
他眼見著山口湧入了大量的金兵,定是金人發現了他們的聲東擊西之計,派了大軍來追捕封野,敵我兵力懸殊,一刻也不能戀戰。
封家軍的鉦鳴響徹山谷,將士們且殺且退,往來路撤去。
封野帶著一身一臉地血污,跑到了燕思空身邊,不等燕思空開口,就吼道:“誰讓你來的!”
燕思空也不甘示弱地吼著:“少廢話,先撤!”
封家軍如退潮一般湧向桃仙道的入口,那裡地勢狹窄,若蜂擁而過必然會堵死,但封家軍撤得井然有序,足見平日訓練有素,只是金兵緊隨其後,後方的將士們仍在苦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