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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大人好計謀。”燕思空輕輕落下一枚黑子,“只是你亦在這局中,難免一葉障目,不要大意了。 ”他故意加重了“大意”二字
沈鶴軒低頭一看,談話間,黑子白子已經遍布棋盤,燕思空落下最後一子,將白子圍困在了邊角,封絕了出路。
沈鶴軒瞥了燕思空一眼。
倆人垂眼盯著棋盤,快速盤算著,最終,燕思空笑了:“在下勝了半子,承讓了。”他站起了身。
“燕思空。”沈鶴軒道,“你如今不過是涸轍之鮒,命在旦夕,倘若被我發現你有任何不軌之企圖……”他拍了拍自己那條瘸腿,“我是不會對你手軟的。”
燕思空輕慢道:“那就勞煩沈大人,小心著我了。”
第297章
元南聿大步流星地穿過迴廊,朝著王府內院走去,管家亦步亦趨地跟在一旁,幾次想攔元南聿,卻又不敢,他為難地說:“闕將軍,闕將軍,您請留步,狼王說……”
“狼王今日沒上早朝,為何。”元南聿目不斜視,腳不停歇。
“狼王今日身體違和,故而沒有上早朝,也不願見任何人。”
“我有重要軍情稟報。”元南聿嫌他礙路,一手握著劍柄,低頭瞪了他一眼。
管家的喉結上下滾了滾,不得已地退後了幾步。
元南聿繼續往前走,面色冰冷:“我知道狼王不想見我,但軍情緊急,我必須當面匯報。”他已經走到了封野的屋前,略頓了頓,便大步走了過去,毫不客氣地推開了大門。
“哎呀將軍啊——”管家阻止不及,只能站在門外,不敢進去了。
“狼王!”元南聿徑直走了進去,一股濃郁地酒氣撲鼻而來,混雜在沉悶的空氣中,那味道幾乎將他頂出門去,他皺起了鼻子,沉著臉,走進了臥房,只見臥榻之上仰躺著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長發鋪散在床頭,酒壺摔了一地,連帷帳都被扯下了一半,滿目狼藉。
封魂就趴在一旁,默默地看著床上的人,看到元南聿,輕輕“嗚”了一聲。
元南聿深吸一口氣,放緩了腳步,慢慢走了過去。
封野烏絲散亂,衣衫不整,床鋪皺成了一團破布,還四處撒著酒水,他雙目緊閉,眉頭緊皺,薄唇輕輕張合,不知道在說什麼,睡夢中似乎也不得安生。昏暗的光線下,依稀可見他眼下一片青紫,面頰微微凹陷,滿臉的胡茬,看來十分憔悴。
元南聿剛剛站定,封野猛地睜開了眼睛,一手從被褥下抽了出來,銀光閃過,須臾之間,鋒利的長劍已經抵在了元南聿面前。
元南聿不閃不避,靜靜地看著封野。
封野眯起惺忪地睡眼,吃力地看著眼前人,看著那張臉,他的目光夾雜著重重困惑與倉惶,可謂百味陳雜,最終,他垂下了手,長劍咣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元南聿心裡難受極了,他低聲道:“封野,你敢不敢看看自己現在是一副什麼模樣?”
“你來做什麼。”封野復又閉上了眼睛,啞聲說道。
元南聿冷道:“我是你的前鋒大將軍,我來向你稟報軍情。”
“沒有他的消息,就……不必來。”封野掙扎著想從床上爬起來。那曾經強壯矯健的身體,如今已經消瘦了一大圈,支撐著身體的兩隻長臂都在搖晃,僅僅是這樣簡單的動作,確似要耗盡他大半的力氣,任誰看到他,都不敢相信這是那曾意氣風發、睥睨天下的狼王。
元南聿抿了抿唇,眼中閃過隱痛:“我從未放棄過尋他,但這麼久過去了,依然杳無音信,也許……”
“沒有也許。”封野令自己靠在牆上,他面如死灰,雙目了無生氣,嘴唇呈青白,“……一定要找到他。”
元南聿握緊了拳頭:“堂堂狼王,現在連我的臉也不敢看了?”
封野的目光始終看著別處,囁嚅道:“你們不像,一點都不像……”
“既然不像,你為何不敢看我,不肯見我!”
“因為我不敢。”封野的聲音輕若蚊吶,“你說得對,我不敢。”他一手捂住了臉,僅僅是那微微抽動的唇角,仿佛也在泄露著他難言的痛苦和絕望。
多麼諷刺,他朝思暮想、令他幾近發狂的那個人,他拼盡了力氣也無法尋到,而這張與其八分相似的臉,輕而易舉地就可以出現在自己面前,所以他不想看到、不敢看到,這張臉會一遍遍地提醒他,他正活在一個沒有燕思空的人世間。
半年以來,每天,每夜,每時,每刻,他都被無盡的悔恨與思念反覆折磨,他企盼著燕思空的消息,只要能再找到任何燕思空活著的證據,哪怕一絲絲、一點點,都足以支撐他繼續渡過錐心刺骨地漫漫長夜。
可是沒有,什麼都沒有,燕思空消失了,就算不是消失在那一場大火里,也消失在了他的生命里。他對所有人堅定地說,燕思空還活著,一定活著,仿佛只要說的多了,就能成真。可日復一日,他的恐懼只是更甚,他也不知道自己能撐到哪一天。
他願意去任何地方尋燕思空,陰曹地府、刀山火海,什麼也別想阻止他,可他的空兒,到底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