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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浮宮大火中,總共有二十六人喪生,另有數十人受傷,損失很大,其中一個目擊者逃出來以後,指證是顧釗失手錯殺了領班,是引起羅浮宮大火的罪魁禍首,這個關鍵目擊證人就是當晚奉命帶顧釗進入羅浮宮的線人,代號叫‘老煤渣’,真名叫‘尹超’,男,漢族,現年五十六歲,籍貫在本地,羅浮宮大火一案之後,就和我們斷了聯繫,已經離開燕城多年了。”

    “除了老煤渣以外,其餘證人一共有六個,三個是職業線人,另外三個是聲稱被顧釗勒索過的商戶——無一例外,這些人也都銷聲匿跡,我在內網上搜了搜,有的死了,有的出國了。”

    駱聞舟:“老煤渣的籍貫在本地?”

    陶然:“對,本市下轄縣城之一,南灣縣南灣鎮人。”

    “我已經把當年顧釗在市局裡的一些同事請來了,陸續會到,準備問話,另外,陶然,聯繫南灣派出所,查一下老煤渣這個人在本地還有沒有親戚,如果他還在世,務必要找到,這個人很關鍵——還有,別把希望寄托在一個人身上,那些出國的人也都儘快試著接觸。”  

    整個刑偵隊反應十分迅捷,立刻分頭動了起來。

    肖海洋:“駱隊,我去南灣查這個老煤渣。”

    駱聞舟看了他一眼,發現他脖頸間露著若隱若現的青筋,如果不是披著人皮,恐怕已經要露出獠牙來,恨不能要把老煤渣撕開嚼碎。

    “不,”駱聞舟面無表qíng地說,“讓陶然去,你跟人溝通效率太低。”

    陶然立刻會意地拿起電話,聯繫南灣派出所。

    肖海洋急道:“駱隊,我……”

    駱聞舟抬手打斷他,拎著他的領子進了自己的辦公室,低聲問:“那天是誰把育奮中學學生出走的事推送到市局的,你查到了嗎?”

    肖海洋qiáng行定了定神:“是……我去找負責人了解過了,報送人是他手下一個剛工作沒多久的小民警,一問三不知,我查了一下他的背景,沒看出有什麼問題。”

    駱聞舟一點頭:“唔。”  

    肖海洋:“駱隊,你讓我……”

    “你叫上郎喬,去幫我查另一件很重要的事,”駱聞舟打斷他,幾不可聞地在他耳邊說,“去把近些年監控設備維修qíng況調查一遍,是哪位領導批准的,找的什麼機構,維修工人是誰,負責人又是誰。”

    肖海洋一愣。

    “你顧叔叔的案子裡,到底是誰在背後陷害他、當時是哪個線人出賣了他,這都不是關鍵問題,你懂嗎?”駱聞舟一字一頓地說,“快去。”

    肖海洋狠狠地咬咬牙,飛快地一點頭,轉身走了。

    陶然正準備跟駱聞舟打個招呼去南灣,迎面碰見有個人輕車熟路地走進辦公室。

    陶然一愣:“費渡?怎麼今天過來了?”

    “陪導師過來配合調查,”費渡端詳了他一下,順手從咖啡機里接了一杯熱飲,借花獻佛地放在他面前,“陶然哥,怎麼幾天不見,人都憔悴了?這可不行啊。”  

    陶然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駱聞舟那關不上門的辦公室里傳來一聲一波三折的gān咳,有個人好似對費總問候的先後順序感覺不太滿意。

    陶然:“……”

    這幾天正是chūn節返鄉的訂票尖峰時段,陶然剛剛謝絕了常寧幫自己一起訂票一起回家的邀請,不光人憔悴,心也很憔悴,實在沒眼看他倆,當下有氣無力地擺擺手:“你啊,離我遠點,少在我面前散德行,我就挺好的。”

    費渡雖然遭到嫌棄,卻並不以為忤,笑了一下,他轉身溜達進駱聞舟的辦公室。

    駱聞舟的耳朵早就支楞起老高,然而裝得大尾巴láng似的,聽見腳步聲靠近,他頭也不抬,仿佛十分繁忙。

    費渡不見外地勾走了他的杯子,手指在杯沿上輕輕轉了一圈,隨後停在了那塊略有水漬的地方,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了駱聞舟一眼,在駱聞舟的注視下嘗了嘗他的水,評價說:“茶沏得太濃了。”

    駱聞舟:“……”

    他需要一個降妖除魔的緊箍咒!  

    駱隊有一點不自在地換了個坐姿,“一本假正經”地問:“什麼事?”

    “你托我查的這個人有了點眉目。”費渡餘光瞄了一眼背後毫無遮擋的一辦公室人,抽出夾在胳膊下的一個文件袋。

    文件袋裡有幾張截圖照片,應該是那天在生態園抓盧國盛的時候,航拍記錄里截出來的。

    那是個貌不驚人的中年男子,個子不好,留平頭,細長眼睛,有點黑,無論是穿著還是相貌,混在一群gān粗活的村民中都毫不打眼:“你可以把照片拿給盧國盛看看,看這個人是不是就是‘A13’。”

    駱聞舟連忙拋棄齷齪的“自我”,裝備上愛崗敬業的“超我”,進入真正經模式。

    費渡繞到他辦公桌旁邊,用後背擋住敞開的門裡穿進來的視線。

    “我去那個自然村里問過,那天在場的當地人告訴我,有村民正好翻蓋自己家房子,這個人自稱是建材市場上新來的送貨員,是拉著一車瓷磚來的,非常自來熟。”費渡說,“當時他假借著跟一夥加油站附近的村民打牌,混跡其中,監視‘牧羊犬’的動向。‘牧羊犬’屋門口的監控設備被人入侵了,窗台下面還有個竊聽器,如果當時我們慢了一步,他也可以第一時間除掉‘牧羊犬’。”  

    駱聞舟皺起眉:“他盯著牧羊犬,可以防著那些人狗急跳牆,把生態園一炸了之,但未必就能保證盧國盛不死吧?那個生態園裡住得都是通緝犯,每個人手裡都有不止一條人命,一個遠程命令就能讓他們做掉盧國盛。”

    費渡沒吭聲,嘴角含笑地看著他,駱聞舟一愣之後,立刻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他們在那個生態園裡面也有人!”

    費渡:“我猜是跟盧國盛接觸最多的一個,你覺得呢?”

    駱聞舟倏地站起來:“提審一隻眼。”

    駱聞舟風風火火地抬腿就走,片刻後,轉頭又想起了什麼,沖回會議室,一把拉住費渡的胳膊:“你等等。”

    他們眼下面對的,至少有兩股勢力,一撥是魏展鴻他們那一幫,還有一撥隱藏在其間,不顯山不露水地神通廣大,他們似乎是想要挖出舊案,和“那些人”做一個了結,目標和警方仿佛是一致的。

    可駱聞舟不由自主地聯想起這一整年經歷過的幾樁大案——蘇家拐賣女童案中,究竟是誰把當年蘇筱嵐的作案手法和“獨特簽名”透露給蘇落盞,誘使她去模仿的?周峻茂一案里,究竟是誰把肇事司機董乾開車撞人的真正理由透露給董曉晴的?還有馮斌被殺案中,那個神秘的“向沙托夫問好”……還有總是通過讀書軟體隱秘預告謀殺的“朗誦者”。  

    樁樁件件,回想起來,似乎都有這股神秘勢力的影子,而這影子身上籠罩著說不出的yīn冷與血腥氣。

    他們在龍韻城中兩次調換監控視頻,把魏展鴻涮了個底朝天的同時,也說明這些神秘人早早察覺到了費渡的小動作。

    費渡一偏頭:“嗯?”

    “你在這等我,”駱聞舟正色說,“從現在開始不許單獨行動,不管你要去哪、不管你要gān什麼,必須要讓我知道。”

    費渡想了想,湊近他耳邊。

    就在駱聞舟以為他有什麼要緊話要私下裡告訴自己,準備洗耳恭聽的時候,感覺臉上被人碰了一下——費渡借著這個曖昧的姿勢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駱聞舟:“……”

    這個人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占他便宜!

    費渡目送著駱聞舟一臉“你等著”衝出去,一點笑意還沒褪下去,手機忽然一震,有人發了一條簡訊給他:“你說過如果我想讓一些人付出代價,可以直接打這個電話。”  

    費渡眉頭一動——王瀟?

    【

    第134章 埃德蒙·唐泰斯(五)

    費渡把電話打了回去,那一邊傳來少女怯怯的聲音:“餵……”

    “是我,”費渡在窗邊坐下,“你現在決定要來找我了嗎?”

    王瀟遲疑了好一會,才有幾分艱難地低聲說:“學校的事,我……我有證據。”

    費渡靠在窗台上,辦公室的暖氣抵著他的後背,他並不開口追問證據是什麼,也不吭聲,連呼吸都放得很低,靜靜地等著女孩自己說。

    王瀟就像一管gān癟的牙膏,得把周身的鐵皮都擰在一起,用盡全力,才擠出幾個字:“是……衣、衣服……那時候的衣服,我沒有洗過……”

    費渡無聲地嘆了口氣:“你在哪,我叫人去接你。”  

    王瀟蚊子似的應了一聲:“我在家等。”

    “王瀟,”費渡溫柔而不失力度地在她掛斷電話之前說,“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突然做出這個決定?”

    王瀟沉默半晌:“我就要出國了。”

    “一隻眼”從被逮進來的那一天就知道,自己這回是在劫難逃,哪怕他閉了嘴一言不發,以前犯下的事也夠他最輕無期、上不封頂了。

    因此他也比較配合,不用怎麼làng費口舌,就跟駱聞舟知無不言了。

    “我沒想殺盧國盛,”一隻眼說,“警官,你也看見了,我那會還給他送了飯呢。我們那是有規矩,一個人bào露了基地,跟他住一塊的人都得跟著吃掛落,所以他們才都恨盧國盛,一聽說他可能bào露,不等上面發話,就自動把他綁了,就等著推他出來頂罪了,可是我不一樣啊。我仗義,我他媽哪是那種人啊……”

    “那你是哪種人?聖母瑪利亞啊?”駱聞舟冷冷地打斷他,“少給我來這套,再廢話就餵你吃槍子。”  

    “一隻眼”撇撇嘴,肩膀垮下來,吭哧了一會,老實jiāo代:“……他們答應把我送走。”

    駱聞舟一抬眼:“‘他們’是誰?答應送你去哪?”

    “從基地里逃出去,”“一隻眼”嘆了口氣,低聲說,“出國,或者跑到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A13說的,我知道公司里有好多他們的人。您可別問我他們老大是誰,我連我老大是誰都還是這次被抓進來才知道的,那些‘大人物’一個個都他媽跟耗子似的,把自己藏得嚴嚴實實的。我反正是過夠那種日子了,有時候覺得跟被你們抓進去坐牢也沒什麼區別,不一定什麼時候就給誰頂罪當替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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