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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郎喬到現在還沒弄清自己得罪誰了。

    完全cha不上話的陶然終於忍無可忍:“行了,你倆沒完了!”

    駱聞舟冷笑了一聲,轉身就走:“跟上——郎大眼,看什麼看?想看小白臉回家自己看去,別在這耽誤工夫!”

    “嘖,美人,要不要考慮改行來我們公司?”費渡沖郎喬很“霸道總裁”地一歪頭,“你這樣的去當警察也太bào殄天物了,我給你開五倍的薪水。”

    陶然回頭瞪他:“你也少說兩句!”

    費渡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分外“乖巧”地一點頭,同時當然又搓了把火:“好吧,看在你的份上。”

    駱聞舟:“陶然,怎麼還磨蹭!”

    兩位大爺誰也得罪不起,陶警官只好衝著無辜的夜空翻了個白眼,快步跟上駱聞舟。

    走了幾步,他下意識地一回頭,果不其然,看見費渡正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見他回頭,費渡好像早料到這一幕一樣,倏地一笑,伸出兩根手指,在自己嘴唇上貼了一下,然後沖陶然輕輕一彈。  

    陶然:“……”

    國際社會要是也給花花公子設個獎,費公子可能已經拿到諾貝爾了。

    駱聞舟一路把警車開成了嫦娥三號,豬突狗進地貼地飛回了市局,那看似笨重的大SUV卻能一直優哉游哉地綴在他們後面。

    郎喬忍了半天,沒忍住嘴欠了一句:“那個小鮮ròu是誰啊?車開得真夠溜的。”

    陶然回頭遞給她一個隱晦的眼神,讓她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然而已經晚了。

    駱聞舟從後視鏡里看見費渡把車停在了市局門口,直接打電話給隔壁jiāo警大隊:“咱們門口有個違章停車的,你們抓緊貼條去,那小子有的是錢,多貼幾張。”

    過了一會,有個小jiāo警戰戰兢兢地給他回了電話:“駱隊,我貼條了,跟他說‘違章停車,罰款兩百’。”

    駱聞舟:“怎麼了?”

    小jiāo警說:“哦,他給了我一千,說要再停八百塊錢的。”  

    駱聞舟:“……”

    郎喬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頭兒,還開會嗎?”

    駱聞舟:“廢話!”

    然而駱聞舟不可能一直扣著陶然不讓走,他們一天的工作成果清晰明了,著實沒那麼多班好加。

    費渡用罰單疊了個小船,開著空調,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在車載香氛里好整以暇地循環著一首英文歌,循環到第八遍的時候,陶然出來了。

    陶然是個不太講究的人,斜挎個舊公文包,一頭亂毛,皮鞋也不知道幾天沒擦過了,下巴上貼著創可貼,臉上還帶著點焦頭爛額的疲憊,著實不是個禍水藍顏的形象,他上前敲了敲費渡的車窗:“您還沒移駕呢?”

    費渡把車窗搖下來,循環的《You raise me up》迫不及待地車窗的fèng隙中掙脫,“呼啦”一下飛入夜色里,悠揚地散開。

    陶然聽了這首歌,臉色卻不知怎麼的一變,但還不等他說什麼,費渡就若無其事地關上了音響。

    “你們拉架的視頻被傳到網上了,我正好看見,”費渡下車來,伸手指了指陶然下巴上的創可貼,“有點擔心你,沒事吧?”  

    陶然苦笑了一下——處理十起群眾鬥毆事件,也不如夾在駱聞舟跟費渡中間心累。

    “行了,下回我躲著點那更年期還不行嗎,”費渡接過他的包,“你想開車還是想坐車?”

    “勞駕,那‘更年期’跟我一屆。”陶然拉開車門進了駕駛座,“你怎麼又換一車?”

    “你不是嫌我那幾輛車都太鬧騰嗎,”費渡漫不經心地繞到副駕上,“我就又買了一輛,這個又便宜又穩重,以後接你專用。”

    陶然系安全帶的手倏地一頓,隨後他看著費渡,正色說:“我但凡能工資高點、值班少點,早娶上老婆了,現在說不定孩子都會走了。”

    “我知道,”費渡手肘撐著一側車窗,偏過頭對他笑,“你看那些追星的小孩,一天到晚花錢花時間付出,人家也沒什麼目的,就圖自己開心。我對你好也是這一天最大的享受,你疼我這麼多年,就當忍忍我了。”  

    陶然:“……”

    費渡:“陶然,我請你吃飯吧。”

    “看見你我就飽了。”陶然騰出一隻手,在費渡頭上按了一下,“叫誰‘陶然’呢?別跟我這沒大沒小的。”

    “我……”費渡一句含qíng脈脈的話到了嘴邊,隨即卻陡然變了調,“這是什麼鬼!”

    原來陶然警官作風簡樸,背的挎包大約還是大清國年代生產的,著實年久失修,拉好的拉鏈時常會看心qíng自己又裂開,費渡沒注意,也沒分清那破包的頭尾,一不小心讓口衝下,一個文件夾從裡面漏了出來,幾張照片亂七八糟地落在了他腿上,屍體的臉在黯淡的光線下格外青面獠牙。

    費渡當場抽了一口涼氣,要不是綁著安全帶,他險些直接蹦起來,“這拍的是死人嗎?怎麼這麼難看?”

    “那是重要資料,別亂動,趕緊給我收拾好。”  

    費渡僵硬地直著脖子,堅決不肯低頭和腿上的死人對視:“不、不行,我暈血。”

    “沒血。”陶然心累地嘆了口氣,“你連鬼見愁駱聞舟都不怕,還怕死人?”

    費渡摸索著把散落的照片和資料往文件袋裡塞,一隻手遮著眼睛,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果然沒看見血,他這才微微鬆了口氣,排雷似的捏著一張張散亂的資料,把他們歸位。

    這艱巨的任務讓費渡老實了五分鐘,過了一會,他突然問:“他殺嗎?”

    陶然應了一聲:“嗯,不過還在調查,案件細節不好泄露。”

    費渡“哦”了一聲,果然就不問了,他把文件夾歸位,重新夾好,低頭借著一點微光研究包上的壞拉鏈,隨口說:“可憐。”

    陶然:“嗯?”

    “滿懷憧憬地去見什麼人,沒想到人家覺得他死了比較好。”費渡對著拉鏈頭打量了一會,動手鼓搗起來。  

    陶然一愣:“怎麼說?”

    “唔,”費渡說,“你們不是單獨拍了死者的外衣,上面的標籤還沒剪。”

    “那件衣服已經排查過了,是附近一家小店裡賣的,店主和監控都證實,衣服確實是死者自己來買的。”

    “我沒說是兇手披上的,殺個人難道還得再搭一件衣服嗎?”費渡笑了起來,“新衣服不剪標就穿出來,很可能衣服價格比較高,超出了他的消費水平,又因為一些場合需要穿,所以想穿一次再退貨,一些不太寬裕的學生剛開始面試的時候會這樣——他是左撇子嗎?”

    陶然一頓,他去了一趟何忠義的租屋,飛快地把所有東西的位置回顧了一下:“不是。”

    費渡一聳肩:“左腳上的鞋磨損痕跡明顯——人的優勢手和腳不在一邊的qíng況當然也有,但是我覺得更大的可能xing是,他這雙鞋是借的。”

    可是按照那位校園保安的證詞,何忠義死前見面的人應該是個熟識的男xing,多半是同鄉,甚至有可能是親戚——否則不會使用方言。  

    此時正好到了目的地,陶然把車停好:“你的意思是……死者生前刻意打扮過,那他見的很可能是個女人?”

    “也不一定,雖然花心思借了衣服和鞋,但打扮偏向於拘謹正式,我看他更像是面試工作,或者見一個對他來說很敬重的人,如果是去見女孩子,那個女孩也應該是經人介紹後初次見面的。”費渡把舊公文包的拉鏈打開又重新拉好,輕輕拽了拽,果然沒再散開,他把包遞給陶然,“拉鏈頭鬆了,給你重新緊了——比如說我如果出來見你,就不會穿三件套,只會額外噴一點香水。”

    費渡的眼睛並非純黑,顏色有一點淺,在暗處尤其流光溢彩,他直勾勾地盯著什麼人的時候,眼睛總好像有話要說,叫人不由自主地沉在裡面。

    可惜,陶副隊瞎。

    他只是很認真地順著費渡的話考慮了片刻,若有所思地問:“那你覺得殺死一個人以後,在他額頭上貼紙條,又會是什麼意思呢?”

    費渡索然無味地抽回目光:“哦,可能是防止詐屍。”  

    陶然:“……”

    “也可能是殺完人後悔了,下意識地模仿別人表達對死者尊重和悲傷的動作。”

    陶然想了想,追問:“如果不是蓋住整張臉呢?比如只是一張小紙條,粘在死者頭髮上,只蓋住他額頭到眼睛之間那一小塊。”

    “額頭?長輩教訓小孩,qiáng勢的人欺負弱勢的人,懲罰寵物……都會擊打額頭——還有可能代表一張標籤,商場賣的東西才貼,紙條上寫了什麼?”

    “錢。”

    費渡挑了一下眉,他的長眉幾乎要斜斜沒入鬢角,看上去有種冷峻的俊美。

    “怎麼?”

    “不知道,一個字太少了,過度解讀容易誤導。”費渡一笑,“陶然,到你家了。”

    陶然回過神來,這才意識到自己和他討論的太多了,他推開車門正想走,忽然想起了什麼,又回頭問:“你吃飯了嗎,上去等會,我給你下碗餛飩。”  

    費渡明顯一愣,目光有一瞬間滑開了:“你邀請我去你家?不怕進展太快了?”

    他雖然把話說得很曖昧,人卻坐在車裡沒動。

    “不想來就說不想來,反正你也不差這一口。”陶然握住車門,微微彎下腰,“手伸出來。”

    費渡莫名其妙地伸出手,陶然掏出一把東西塞進他手心:“你想投入一片大海的時候,最好的辦法是換好衣服,自己下去游兩圈,而不是死抱著個救生圈在旁邊泡腳——你並不想掰彎我,別再胡鬧了,哥回家了,你回去開車慢點。”

    費渡沉默地看著他走進有些老舊的筒子樓,低頭看了看陶然給他的東西。那是他早晨送花時候夾的卡片,香水味還沒散淨,還有一把奶糖。

    奶糖是個挺古老的牌子,好幾年沒在市面上見過了,費渡一直以為廠家倒閉了,不知道陶然從哪找來的……

    也可能是以前吃剩的過期糖,反正散裝看不見生產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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