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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渡毫不猶豫地說:“我要找一個叫‘范思遠’的人。”
調查員已經準備好要聽一堆搪塞和藉口,沒料到這個答案,頓時好像一腳踏空,下一句幾乎是下意識地問:“范思遠,你知道範思遠是誰?”
“大致知道他曾經是燕公大的老師,”費渡坦然說,“但更具體的事,我找人查了很久,一直沒有結果,只好自己去找答案。”
“那你為什麼要找范思遠?”
一個小時以後,調查員接到同事電話,他看了一眼在自己對面擺弄茶杯的費渡,感覺方才接受的信息有些難以消化——費渡給他講了一個匪夷所思的故事,范思遠在理論上已經“跳海身亡”之後,居然又和費承宇一起出現在費家,冷眼旁觀nüè待狂費承宇用匪夷所思的手段家bào妻兒,甚至提出了應該怎麼徹底“馴化”一個人,“馴化”這個詞,是幾年後導致費渡母親自殺的罪魁禍首。
他說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調查員閱人無數,他覺得費渡在回憶那件事時,壓抑的是真qíng實感,那種質感,裝或者演,是表達不出來的。
可如果是這樣,費家父子的關係一定相當緊張,毫無信任感,費承宇真的敢在這麼憎恨自己的兒子面前假裝無行為能力人嗎?他圖什麼,就不怕弄假成真麼?要是費承宇真如費渡所說,是個活死人,那到底是誰悄無聲息地綁架了他?
綁架費承宇,從費渡這裡肯定是討不到一分錢的,那麼……
如果不是費渡這個人謀財弒父,接管了費承宇的一切,還裝作一臉無辜,就是有人刻意栽贓誤導,拿費承宇當擋箭牌。
調查員一邊在心裡估量著,一邊接起同事電話:“餵?”
“費渡這一點應該沒說謊,給那家和竊聽有關的可疑廠家投錢的融資租賃公司實際控制人確實不是他,是一個叫‘蘇程’的高管。我們查過了,蘇程原來只占20%的股份,在費承宇剛出車禍的時候趁虛而入,當年集團的總經理辦公會上,費渡還曾經要求他做過解釋,但是‘皇帝駕崩,太子年幼,攝政王一手遮天’,蘇程聯合了一幫跟著費承宇的老人,差點‘bī宮’成功,弄得繼承人十分láng狽,這件事後來也不了了之。”
調查員看了費渡一眼,沉聲說:“把蘇程叫過來配合調查。”
“我正要告訴你這個,蘇程跑了。”
“什麼?”
“他夫人說他今天接了個電話,就匆匆忙忙地收拾了行李,只說要出差,可是護照都帶走了,公司那邊說他的日程里沒有出差安排,也沒有人跟他安排機票,連同蘇程一起失蹤的還有他身邊一個女助理,公寓裡已經人去樓空,物業說不止一次看見過蘇程出入這個助理的公寓,懷疑蘇程和這個助理可能有不正當關係,可能還有財產轉移問題,要進一步調查。”
轉移財產,連夜跑路,把老婆扔下帶走小qíng人——
“排查機場、火車站,務必把人抓回來!”
費渡雖然聽不見電話里的人說了什麼,卻能從對面調查員的反應里判斷一二,他默不作聲地端起茶杯,借著造型質樸的杯子擋住自己略微提起來的嘴角。
在他們抓盧國盛的時候,市局裡bào露出了泄密問題,隱藏得那麼深的內鬼,會那樣輕易地bào露出他在監控上做的手腳嗎?
當時費渡就覺得有點不自然,現在看來,這只是一步把替罪羊推出來的暗棋而已。
曾主任是一個替罪羊,這位被qiáng行推到管理崗位上的技術專家在管理方面確實少根筋,這些年張chūn久一直重點培養他,顯然並不是看中他專業。曾主任曾經一度不停地輪崗,表面上看是讓他儘快成為一個能面面俱到的全能管理人員,其實是讓他在根本來不及弄清楚一件事裡有什麼貓膩的時候,就被龐雜無序的雜務狂轟亂炸,稀里糊塗地不知跳了多少坑。
另一個替罪羊,現在看來就是費家了,警方只要查出監控廠家有問題,循著線索找到費家只是時間問題,早年間費承宇當金主的時候,一部分資金曾經從集團走過,至今仍然留有蛛絲馬跡,費渡自己都查得到的事,經偵科的警察當然更能一目了然。而費承宇已經是植物人了,只要再讓費渡隨便出個意外,死無對證,這案子就有結論了,那些人大概連結案報告都替警察想好了——
出賣顧釗的是剛工作的小法醫曾廣陵,因為他不在刑偵隊,工作資歷又淺,所以無論是顧釗,還是之後或明或暗對顧釗案有所懷疑的老刑警們,都沒有懷疑到他頭上。而除了鄭凱風、魏展鴻之外,最後一個幕後黑手就是費承宇,身份、動機、財力、死因蹊蹺的妻子和岳父……費承宇怎麼看都是個“黑手”的好材料。
可惜,費渡並不肯老老實實地出意外。
“這個蘇程今天下午還在費氏集團出現過,咱們聯繫費渡的時候,這個蘇程就在旁邊,當時沒人注意到他,也不知道他是gān什麼的,我記得去接費渡的車也是他張羅安排的,我們剛才得知,那輛車在回來路上中途拋錨,據司機說,還差點追尾。”調查員聽著電話里的同事說,頓時一身冷汗——費渡“年輕人沉不住氣”,接到消息以後沒等人去接,自己急急忙忙地先趕過來了,如果他當時坐了那輛車,是不是就不是“差點追尾”的問題了?
調查員心有餘悸地看向費渡,卻見那年輕人正一臉挑剔地喝他們提供的紅茶,眼角眉梢都掛著“我是在捏著鼻子喝泔水”的欠揍,完全不知道自己躲過一劫。
“去問他夫人,”調查員沒顧上管這個“命大”的小青年,站起來往外走去,“他在外面養qíng人,夫人一點也不知道嗎?我不相信……”
後面的話聽不見了,有個工作人員客客氣氣地請費渡去休息,他雖然暫時被限制了自由,但待遇還不錯。
費渡好整以暇地沖帶路的工作人員一笑:“可以借我一點能打發時間的東西嗎?小說,不聯網的遊戲機,都可以。”
調查員們短時間內大概是沒jīng力管他了,因為他們很快會發現,蘇程的夫人一直在找私家偵探偷拍蘇程出軌的證據,這個“私家偵探”雖然職業不十分合法,卻也十分敬業,除了jiāo給蘇夫人的照片之外,他還順便保存了蘇程近期的所有行程。
所有和蘇程有過接觸的人都會被列入調查名錄。
他當年把費承宇的爪牙卸了個gān淨,唯獨留下蘇程這麼個志大才疏的蠢貨,甚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侵吞了一小部分資產,也就是為今天。
費承宇被自己養大的怪物反噬,費渡預備著與虎謀皮,當然得事先找幾個替死鬼,蘇程就是一個餌,是“網開一面”里的“一面”,是留給對方的一個“靶子”,知道他們往蘇程身邊安cha人的時候,費渡就知道他們咬鉤了——那些人得意太久,也太傲慢了,總覺得自己能控制一切。
有陸嘉和駱聞舟在,他們想動周懷瑾沒那麼容易——現在費承宇失蹤,蘇程失手後潛逃,一切都在失控,那些人打算怎麼做呢?
希望他們做事謹慎一點,別在蘇程那裡留下沒割gān淨的小尾巴。
否則很快就有人需要畏罪潛逃了。
作者有話要說:蘇程是誰?
給失憶君們指路97章=w=
第159章 埃德蒙·唐泰斯(三十)
“他說了什麼?”
“他說……‘人是一種很奇特的動物,比如鍛鍊身體,高qiáng度的劇烈無氧運動和長時間低消耗的走路結合,比一直保持中等qiáng度的慢跑效果好得多,鍛鍊jīng神的時候道理也是一樣,只是一成不變的打罵,她會適應、麻木,甚至會打擦邊球試著造反,所以關鍵是你平時要塑造一個規矩和氛圍,要賞罰分明,她做得好的時候,你要適當給她獎勵,觸犯規則的時候,就要給她最嚴厲的懲罰,方才這個qiáng度就可以,你要一下擊潰她’……”
調查員暫停了公放的錄音筆,抬頭看向對面的男人。
潘雲騰已經被輪番審問了半個禮拜,堪堪保持著鎮定,眼睛裡卻已經冒出了血絲,他表qíng本來有些木然,可這木然的表qíng卻在錄音聽了一半的時候就裂開了,他難以置信地抬起頭看了看調查員,又緊緊地盯著那小小的錄音筆,仿佛裡面會蹦出個妖怪來:“他……是這麼說的?”
“范思遠的原話,證詞上有費渡的確認簽名,”調查員說,“你需要看看嗎?”
費渡和潘雲騰完全是兩個極端,一個是有問必答,一個是嘴如河蚌。張chūn久說出畫冊計劃不是他命名的,把潘雲騰推上了風口làng尖,然而他除了承認第二次畫冊計劃是自己命名的以外,始終一言不發。
“你知道範思遠沒死,”調查員盯著他的眼睛,“所以命名了第二次畫冊計劃。”
潘雲騰的坐姿有些僵硬。
“你匿名舉報花市區分局王洪亮參與販毒,利用你的職位,走的是特殊渠道,那封舉報信的後半段,你影she老局長張chūn久玩忽職守,甚至有意包庇,還質疑了他在任期間刑事犯罪率低得有問題。由於後半段的質疑毫無根據,被截取扣留了——舉報材料是誰給你的?”
“我作為一個公民,有匿名舉報不法分子的權利,也有保證自己的人身安全和自由不因此受到威脅的權利!”潘雲騰咬著牙說,“誰給你們的權力qiáng制我說出消息來源?”
調查員:“匿名舉報可以,但沒說你可以匿名誣陷、匿名信口開河。”
“王洪良證據確鑿,這是誣陷嗎?”
“那針對張chūn久的指控呢?也有證據嗎?如果有,請拿出來。”
潘雲騰微微一哽。
“全憑猜測,”調查員看了他一眼,伸手拍了拍旁邊的錄音筆,“潘教授,那你猜出范思遠是這種人了嗎?”
潘雲騰目光略微一閃,盯著那錄音筆一言不發。
“你為什麼會允許一個剛入學的學生加入畫冊計劃?”
潘雲騰兩頰一緊。
“因為我看了他的作業,他提jiāo過關於‘惡xing刑事案件中受害者’和‘群體xing犯罪’的論文,那正是范思遠當年走火入魔之前的研究領域!”
“我……”
“你以為他是范思遠派來的,你以為他加入畫冊計劃的目的和你一樣!你沒想到他是這些論文的受害人。”調查員一拍桌子,“潘教授,你是業內前輩,現在又為人師表、廣受敬重,你就跟這種人同流合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