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拉閱讀上一章

第2頁

    張東來正在和一個美女jiāo流生命和諧問題,倆人討論得熱火朝天,旁若無人。

    腦殘醉醺醺地說:“升官發財死爸爸,費爺,你才是真人生贏家!”

    “謝謝,我爸爸還沒死呢。”費渡彬彬有禮地一點頭,探頭問張東來,“忙著哪?”

    張東來也是個臭不要臉的不講究,沖他chuī了聲口哨:“費爺,一起不?”

    “不,”費渡腳步不停,“等會你見了我這xing感胴體,一時把持不住早那啥,傳出去多丟人,是吧美女?我走了。”

    說完,他不理會張東來在後邊“嗡哇”亂叫,步履飛快地順著石子路離開,不晃不搖,一點也不像被酒水澆灌了半宿。

    等到了停車場,他已經把扣子扣回了原位,規規矩矩地叫了代駕,靠在一棵大槐樹下等。

    燕城chūn末夏初時,總是繚繞著槐花的香味,往往先從犄角旮旯的地方瀰漫開,似有還無,隨便一口汽車尾氣都能蓋過去,但如果沉澱一會沒人打擾,它又會自顧自地重新冒出來。  

    遠處承光公館的音樂聲中夾雜著笑鬧和喧囂,費渡眯著眼回頭看了一眼,看見一幫大姑娘正跟幾個謝頂大肚子的“資深鮮ròu”玩遊戲。

    這個點鐘,即使是南平東區,大部分店鋪也都打烊了,前來拓展人脈發名片的真君子和偽君子們基本會在十二點前撤走,留下的都心照不宣,即將參加接下來的“酒池ròu林”環節。

    費渡從樹上掐了一把小白花,chuī了chuī上面的塵土,放進嘴裡慢慢嚼,他百無聊賴地翻開通訊錄,手指在“陶警官”上面懸了片刻,忽然意識到已經很晚了,於是作罷。

    他靜靜地站了一會,頗有閒心地就著嘴裡槐花的甜味chuī起口哨來,漸漸地成了曲調。

    十分鐘後,代駕趕到,戰戰兢兢地開著費公子那輛張牙舞爪的小跑上了南平大道。

    費渡靠在副駕上閉目養神,手機里的應用軟體公放著一段有聲書,清澈的男聲語速均勻地念著:“……於連回答說:‘我有一些暗藏的敵人。’……”

    代駕是個勤工儉學的大學生,很有些憤世嫉俗,認為費渡不是花天酒地的富二代,就是整過容的十八線小明星,忽然聽了這一耳朵,不由得有些訝異地掃了他一眼。  

    這時,對面來了一輛開了遠光的車,險些晃瞎代駕的眼,他暗罵一聲“有病”,下意識地把方向盤往旁邊一打,開著“探照燈”的車風馳電掣地和他擦肩而過。

    代駕眼前還有點花,沒看清那是輛什麼車,不能在“有錢了不起啊”和“沒素質的窮bī就不要開車了”之間挑出個合適的腹誹,感覺頗為遺憾。然後他聽見“咚”一聲,偏頭一看,原來是他那僱主虛握在手裡的手機滑落了。

    音頻還在繼續:“……‘一條路並不因為它路邊長滿荊棘而喪失其美麗,旅行者照舊向前進,讓那些討厭的荊棘留在那兒枯死吧’……”

    費渡睡得人事不知,敢qíng他是在用這個催眠。

    代駕面無表qíng地收回目光。

    嘖,果然還是個金玉其表、敗絮其中的糙包。

    年輕的代駕一邊在深夜裡胡思亂想,一邊順著筆直的南平大道穩穩噹噹地行駛出去,而方才那輛晃得他睜不開眼的車則在他們走遠之後關上了大燈,悄無聲息地一轉彎,輕車熟路地拐進了寂靜的西區。  

    接近凌晨一點,跳了半宿的路燈徹底壽終正寢,一隻巡視領地的野貓跳上牆頭。

    突然,它“嗷”一嗓子,全身的毛都炸了起來。

    虛弱的月光打在地上,照亮了一個人的臉,他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一張充血腫脹的臉幾乎分辨不出原來的模樣,只能看出額角有一塊半月形的小傷疤,額頭上蓋著一塊被撕扯得十分不規則的白紙,好像鎮屍的鬼畫符。

    人已經死透了。

    炸著毛的野貓嚇得喵失前爪,一不留神從矮牆上滑了下來,它就地打了個滾,頭也不回地逃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註:“……於連回答說:‘我有一些暗藏的敵人。’……”

    “……‘一條路並不因為它路邊長滿荊棘而喪失其美麗,旅行者照舊向前進,讓那些討厭的荊棘留在那兒枯死吧’……”

    都來自《紅與黑》  

    卷一

    第2章 於連 一

    燕城市公安總局,清晨八點整。

    各科室工作人員已經開始陸續到崗,行政辦公室的後勤人員小孫打了個哈欠,扛著新的桶裝水往老局長辦公室送,一推門才發現他們張局已經沏好了第一杯茶,正神色凝重地打一通電話。

    他們老局長已經年過五旬,十分清瘦,是個脾氣火爆的老古董——他老人家上哪去都要自帶茶水,平時使一台充一次電能待機半個月的非智慧型手機,日常上班絕不穿便裝,一年四季幾套制服來回倒換,他眉心有一道深深的紋路,好似二郎神的第三隻眼,那都是他老人家日積月累的“看誰都不順眼”,笑一次堪比鐵樹開花。

    辦公室里老舊的座機電話有點漏音,小孫半跪在地上撕桶裝水的包裝,聽見電話那頭有個人聒噪地說:“領導,我知道這個事現在出在我轄區里,確實是我工作失職,但……”

    小孫覷著張局那兩條難捨難分的眉,心說:又出什麼事了?

    燕城正在承辦一場非常重要的國際會議,現在世界各國的領導人和記者都在,不少企業學校都放了假,全市私家車一律單雙號限行,所有安保部門都在高度緊張。  

    小孫看見老局長從脖子往上開始電閃雷鳴,刻意壓低了聲音,儘量和緩地說:“南平大道北,離主會場不到三公里,之前開會的時候我就說過,這個月無論如何別出事,最好連路邊的流動攤位都清理走,你直接給我弄出一起命案,老王,‘超額’完成任務啊。”

    “可是領導,那是半夜裡……”

    “加qiáng夜間巡邏的通知,提前一個月就下發到各單位了,你還想要求犯罪分子也保持八小時工作製作息?”

    “是是,我也不是推卸責任,就是您也知道,花市西區那邊本來就亂,外來人口又多……”

    張局耐著xing子跟花市區分局的負責人扯了五分鐘的淡,發現那邊非但毫無反省的意思,還“你有來言,我有去語”地找藉口。他出離憤怒了,毫無預兆地發了火,厚積薄發地一嗓子吼了出來:“我知道個屁!西區不是你的轄區?不是你的地盤?你現在跟我說亂,早他媽gān什麼去了!”

    小孫和電話那頭的分局長都被他這平地一聲吼震得噤若寒蟬。  

    張局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消火,不小心澄了茶根,“呸”一下把茶葉噴回杯底。

    接著,他伸出“一陽指”,在積灰的鍵盤上戳出了“扼喉”倆字,內網系統中鋪天蓋地的新聞截圖刷了一屏幕。

    今天凌晨,花市西區的小巷裡發現了一具死相猙獰的男屍,最早被人當成本地一樁獵奇的花邊新聞發到了網上,不過網上比這危言聳聽的事多了去了,剛開始沒激起什麼水花。可是花市區分局的領導唯恐敏感時期出事,辦了件蠢事——想悄悄把這件事按下去,先是刪貼,之後又yù蓋彌彰地說是發現了一具死因不明的流làng漢屍體。

    沒想到最早發現屍體的幾個小混混手欠,拍下了清晰的現場照片,用非常譁眾取寵的方式傳播了出來,搭配分局之前種種諱莫如深的態度,讓坐著公jiāo地鐵趕早高峰的市民們展開了豐富的聯想,把這點屁事發酵得滿城風雨,連市政都專門打來電話詢問。

    張局戴上老花鏡,點開了一個被刪除之前點擊量最高的帖子,名為“市區疑似出現搶劫扼喉團伙”,顯然這個說法非常膾炙人口,並且有圖有真相,剛打開,一張毫無馬賽克的屍體照片就極富衝擊力地攤在了屏幕上。  

    張局:“……”

    他感覺自己剛才吼早了,然而年事已高,再高的調門他也上不去了,只好恢復正常音量:“我感覺你在咱們系統是屈才了,應該讓你去GG公司上班,這宣傳效果,絕了。”

    “都是那幫唯恐天下不亂的小兔崽子,對著死人合影拍照片,您說缺不缺德?領導,您放心,那幾個人我都拘起來了,照片和帖子也正在刪,絕對能控制住!”

    張局靠在椅背上,不住地揉著眉心:“現在最重要的是抓緊時間破案,有兇手拿兇手,有犯人逮犯人,刪貼……你是網管啊?這件事必須儘快處理,管住你手下人的嘴。一會我從市局這邊調幾個人過去給你們當技術指導,王洪亮,一個禮拜之內,你要是不給我一個說得過去的jiāo待,自己打報告滾蛋!”

    張局噴了分局長一臉,扣下電話,小孫連忙把空桶放在一邊,舉起自己隨身的小本,預感老局長可能有話要說。

    果然,張局沖他比了個手勢:“去叫刑偵大隊的人過來。”

    小孫抬起頭:“張局,都叫過來嗎?”  

    張局沉吟了片刻,目光落在面前的液晶屏幕上——照片上的屍體面部已經呈現出醜陋的腫脹,五官扭曲,但依然能看出那是一張屬於年輕人的臉,他張著嘴,仿佛有些驚愕,茫然地對著鏡頭。

    “找駱聞舟,讓他帶人親自跑一趟。”張局說,“案qíng未必很複雜,告訴他等這月過去,我就處理了王洪亮那老東西,他知道怎麼辦。”

    小孫:“……”

    張局的目光越過老花鏡片,疑惑地朝他看過來。

    “張、張局,”小孫勉qiáng擠出一個微笑,“駱隊……他那個,還沒來呢。”

    駱聞舟是個天天踩點上班的大爺,只要不值班,規定八點半到崗,八點二十九分他都絕不會出現在工位上。

    這天還趕上他車限號,駱聞舟不想擠公jiāo,gān脆從他們家地下室刨出了一輛能進博物館的大“二八”,自己動手大修了一番,晃晃悠悠地騎上了路。

    他面貌十分英俊,幾乎俊出了青chūn氣,但神態與氣質上卻又能看得出是個成熟男人,他塞著耳機,挽著襯衫袖子,合身的休閒襯衫下露出若隱若現的肌ròu線條,有一雙騎著舊式的橫樑大“二八”也能伸腳就撐住地的大長腿。左車把上掛著一打煎餅,右車把上墜著六七杯豆漿,駱聞舟雙手放鬆地搭在嚴重超載的車把上,準時踩點駛進市局大門。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已經是最後一章了 »

第2頁

你剛剛閱讀到這裏

返回
加入書架

返回首頁

書籍詳情 返回我的書架
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