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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後的駱聞舟神色有些凝重,向他衝過來的那群人里有好幾張眼熟的面孔,不管他們以前是殺過人,還是搶過錢,十幾年的躲躲藏藏,都已經讓他們變異成了同一種人——亡命徒。
駱聞舟按住了自己的耳機,費渡好似和他心有靈犀,立刻開口說:“整個生態園都在航拍監控範圍里,目前周圍還沒有閒雜人等靠近。”
“知道了。”駱聞舟低聲說,“打架鬥毆這種事我是熟練工,拆彈可就差點意思了,萬一我真成爆米花了,你怎麼辦?”
“撒點奶油就著美國大片吃了。”費渡沒心沒肺地說,然而在駱聞舟看不見的地方,他把車開到了一個非常隱蔽的地方,正好能看見那處加油站——在這地方窩藏一群通緝犯,肯定要找人看著,那個看管他們的人既然不在生態園裡,只可能是在這個加油站了,這裡距離生態園還有一段距離,切斷了信號,相當於短暫地切斷了聯繫。
費渡從微型望遠鏡里she出視線,掃過加油站幾個閒散的工作人員,輕聲說:“放心吧,我盯著呢,有可疑人物,寧可錯殺也不會放過的——我叫人接應你嗎?”
“不,後援應該快到了,這一會我還撐得下去。”駱聞舟聽出他話音里的危險,連忙說,“叫你的人別露面,你自己也是!”
他話音剛落,領頭的兩人已經撲了上來,駱聞舟空手撂倒了一個,第二個人舉著一條大棍,隨即劈頭蓋臉地向他當頭砸下,駱聞舟一矮身,順手把手銬甩了出來,充當了變異版雙截棍的,正好砸中對方持拿兇器的手。
“警、警察!他是警察。”
“我cao,哪來的警察?”
“快……媽的怎麼還沒信號!”
這些人畏懼警察看,就好似老鼠怕貓,聽見貓叫尿褲子是本能,但不代表耗子們鼠多勢眾的時候,不能把貓分而食之。
“嚷什麼,見個警察至於新鮮成這樣嗎,鄉巴佬,”駱聞舟喘了口氣,用拎著手銬的爪子在自己下巴上抹了一下,笑了,“我真是不理解,你們一天到晚把自己憋在這,跟坐牢有什麼區別嗎?坐牢還有人保障你們的合法權益呢,在這是要做什麼,等著給人家賣血賣命嗎?”
他這話道理真誠,然而態度不太感人,很快招來了憤怒的圍攻。
巧的是,駱聞舟很快發現,自己怕驚動對方的同夥,對方仿佛也忌憚招來他的同夥——畢竟警察出門,鮮少單打獨鬥。通緝犯們想殺人滅口,儘快逃脫,駱聞舟想拖住他們,一窩端了,雙方保持沉默的默契,一言不發地動起手來。
費渡不理會駱聞舟的逞qiáng,抬手拿起另一個通訊系統:“是我,靠近生態園西北角,距離宿舍民房30米處,有老陸和我朋友,來人接應一下……”
話沒說完,耳機里駱聞舟氣急敗壞的罵了句什麼,費渡倏地一抬眼:“你怎麼了?”
駱聞舟用肩膀硬扛了一個人砸過來的鐵鍬,腳下不由得踉蹌了一步,一瞬間心裡襲來一陣危機感,他下意識地就地滾開,地上炸起一簇翻飛的土層。
“娘的,還有人開著消音器放冷槍。”駱聞舟飛快地說,“沒看清是氣槍還是……”
他話音沒落,身後又是“嗖”地一聲,駱聞舟來不及仔細觀察,有些láng狽的往前一撲,縱身跳進一輛運水泥的小推車後面,一把將車掀起來,擋住迎面飛過來的一板斧頭。
費渡的眼神冷了下來,轉向另一個頻道里他自己的人,qiáng硬地說:“動作快點,除了盧國盛,剩下的那些雜碎死活不論。”
駱聞舟大驚:“費渡你大爺,不行!”
就在這時,陸嘉氣喘吁吁的聲音突然cha話進來:“費總,有人來了!”
費渡倏地捏住耳機。
來人沒有十分大張旗鼓,行動極快且悄無聲息,從生態園後門的大野地那邊過來,極其隱蔽,航拍器難以面面俱到,而且略有延遲,等陸嘉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躲了,他剛從生態園裡跑出來,兜頭遭遇對方,耳機里一時除了駱聞舟那邊打得“叮咣”亂響的聲音外一片沉默,幾支槍口戒備似的提起來鎖定了他。
陸嘉打量了對方片刻,緩緩地放下盧國盛和一隻眼,舉起手:“我就是報案人,我朋友在裡面。”
武警終於趕到了。
由於駱聞舟事先囑咐過,生態園裡可能有炸藥,附近也可能有對方的眼線,武警是從生態園西邊靠近的,那附近荒涼無人煙,只有一個園子裡冒出來的監控攝像頭,已經被突如其來的斷電搞殘了,不到一分鐘就接管了戰場。
來了後援,駱聞舟立刻撤退,活動了一下方才受傷的皮ròu,他有些過勞地吐出口氣,靠著牆根一屁股坐下,點了根煙——實在是身累心更累。
武警來得及時,費渡那隻帶著致命刀子的“手”已經悄無聲息地縮回到了黑暗裡,通訊器里一時一片沉寂,他一根煙沒抽完,從天而降的武警已經迅雷不及掩耳地收拾了二十幾個通緝犯,同時來去如風似的,悄無聲息地把他們的聚居點搜了個遍。
“是公安的同志吧?”一個武警過來打招呼,“這下面還真有炸彈,你說他們可能有同夥,有沒有具體線索,現在直接排除炸彈會不會有危險——對了,你通知單位領導了嗎,你們的人什麼時候趕到?”
駱聞舟微微一愣。
按理說,那些人方才就已經鎖定了龍韻城,應該一下就能找到盧國盛在旋轉餐廳大堂里和魏文川見面的片段,立刻就該有反應才對,即使他們屏蔽了整個區域的信號,暫時排除了手機遙控炸彈的危險,對方也應該有相應的行動才對,為什麼沒有動靜?
他們查個監控要這麼久嗎?
這時,好半天沒說話的費渡才開了口:“我不知道,我沒讓人在龍韻城的監控記錄里做手腳,比起單純地偷出來,這樣太危險了——但是……你記得那個神秘的電台嗎?”
駱聞舟心裡飛快地轉念,從地上一躍而起:“把人都撤出去,我們躲起來,我有個想法——”
早在武警趕到的時候,費渡就悄悄撤走了區域信號阻斷,駱聞舟用自己的電話打給了陶然,最後特意叮囑了一句:“事態緊急,不知道怎麼處理,你就跟進老領導。”
他把“老”字咬得很重,陶然是反覆看過老楊遺書的,立刻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而就在警方接到消息後,一隻眼的手機意料之中又qíng理之外地隨即響了。被半瓶礦泉水澆醒的一隻眼在一圈武警的注視下戰戰兢兢地接打了兩個電話。爆炸餘波尚在,準備“事了拂衣去”的“牧羊犬”就被堵了個正著。
至此,這滑不溜手的據點終於被完整的連根拔起,然而市局內部有鬼的事實,也以無可辯駁之勢被端上了台面。
駱聞舟押著“牧羊犬”突然出現在一臉懵的分局同事面前,頂著淤青的顴骨沖一幫找不著北的刑警們一笑:“北苑龍韻城裡有一夥‘掃huáng打非’的兄弟們,剛才堵住了一幫可疑人物,疑似和本案有關,能不能勞駕幫忙處理一下?”
第127章 韋爾霍文斯基(三十七)
從市局趕到西郊的科技開發區,還是很有一段路程的,再趕上周末市區的“雙旦”購物節大堵車,心急如焚已經不足以形容陶然心裡的焦灼了,他得是心急如核聚變。
爆炸的消息傳出來的時候,陶然差點捏碎手機,開車的同事方向盤打了個突,險些碾上無辜的馬路牙子。
陸局一聽,眉目幾乎要齊齊飛出臉盤:“怎麼回事?”
陶然沒顧上回答,因為一時間,無數亂七八糟的詢問一窩蜂地擠進了他的手機和無線電,他腦子裡“嗡嗡”作響,一片混亂。
又失敗了嗎?
在顧釗和楊正鋒之後,在鄭凱風和周峻茂之後,等著他們的又是一群死無對證的屍體嗎?
可就在他還沒來得及理出一個頭緒來的時候,提前趕到現場的分局方面又發來消息。
“什麼?抓住了?”陶然這回是實打實地一腦門茫然,沒有一點水分,左腦的水和右腦的面和了漿糊,陶副隊感覺自己雖然勉qiáng還算風華正茂,但已經有了提前謝頂的風險,他舌頭打了個磕絆,幾乎語無倫次起來,“抓住什麼了?不是……到底抓住了還是爆炸了?”
在市局眾多同仁們心qíng好比“股票k線”圖一樣的上躥下跳中,盧國盛與其一gān同夥全體落網,蜂巢與魏家旗下所有產業第一時間被qiáng行查封。
駱聞舟回到市局,遞jiāo了完整的監控記錄資料,同時也很自覺地去領了兩沓稿紙,準備給自己和擅自把魏展鴻鎖廁所里的肖海洋一人一沓,寫檢查用——分紙的時候才發現不夠,因為打暈魏展鴻的事還有郎喬一份。廣大男同胞們對她一言不和就擅闖男廁所的行為深表不安,qiáng烈要求她對此作出反省。
由於取證手段不正當,所有技術人員只能在寒冬臘月天裡哆哆嗦嗦地趕回單位加班,試著修復被動過手腳的監控記錄。
同時,經過證實,在龍韻城堵住的可疑人物是魏展鴻公司特別簽約的“顧問”,年薪高達七位數,卻不負責公司的任何具體職責,只單單掛個名。總而言之,魏展鴻父子、神秘顧問、魏氏高層乃至於蜂巢的法人、高管等一gān人全被拘留。
由於出動了武警,整個事件的嚴重xing呈幾何級直線上升,從一個偏重於道德倫理的社會熱門話題搖身一變,成了嚴肅的公共安全問題。
整個市局燈火通明,預備對外發布的通報改了十四稿都沒通過,門口堆滿了等著拿第一手資料的媒體。
馮斌大概怎麼也不會想到,他心心念念想要曝光的校園bào力事件,最終發酵成了這樣一場風波。
駱聞舟臉上的淤青敷了沒多大一會就基本消腫了,只留下一個淺淺的印,郎喬羨慕嫉妒恨地圍著他轉了幾圈:“老大,你年輕時候肯定是那種長痘不留印的牲口吧?”
“你才牲口,我現在也青chūn……”駱聞舟瞥了一眼不遠處的鏡子,發現自己此時確乎是一副鬍子拉碴的邋遢樣,滿頭亂髮賽陶然,嘴角還破了口,對著這幅尊容,饒是他的臉皮堅如長城,也沒能說出“青chūn年少”這四個字,只好非常煩躁地沖郎喬一揮手,“滾,滾遠點。”
郎喬沒有滾,她像平時那樣,鬧著玩似的湊到駱聞舟耳邊,好似打算小聲嘲他幾句,嘴裡說的話卻是:“我在203審問學生的時候被竊聽了,當時監控室里沒人,後來找後勤查了一下,我發現203那間審訊室里的設備在前年修過一次……還有206和小會議室,都是同一批檢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