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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進門,駱聞舟就看見門衛正攔著一個送花小妹。

    “不讓進——為什麼不讓進?姑娘,這是公安局,不是花果山,好吧?郵件統一放門口收發室安檢登記。”

    “鮮花怎麼能放收發室?那不就蔫了嗎?”送花姑娘一回頭看見駱聞舟,伸手一指,“不讓我進,那送外賣的怎麼就讓進?”

    門衛:“……”

    駱聞舟一抬頭,沖送花女孩笑出了一口騷氣的白牙:“因為送外賣的英俊瀟灑,玉樹臨風。”

    門衛對市局的形象充滿憂愁:“……駱隊早。”

    “早,吃了嗎?沒吃自己拿。”駱聞舟單腳著地支著車,“美女,花給誰的?我給你帶進去。”

    送花的小姑娘被他弄得十分不好意思,慌慌張張地去翻小卡片:“哦……給刑偵大隊,一個叫、叫陶然的先生。”  

    八點半整,駱聞舟準時走進辦公室,把鮮花扔在了陶然桌上:“你這個……”

    他剛說到這,張局就氣急敗壞地派人來逮他了,駱聞舟只好先把後文憋了回去,伸手在陶然桌上重重一按:“等我回來的。”

    整個刑偵大隊都驚了,一齊呆若木jī地盯著陶警官面前那束氣質清新的鮮花,仿佛花梗下埋了個定時炸彈。

    女警郎喬從抽屜里摸出了放大鏡和一次xing手套,小心翼翼地從隔壁辦公桌探過身來,對著花束觀察了一圈,然後拎出了一張牛皮紙的香水卡片。

    這位勇敢的大姑娘在眾人注視下,面色嚴峻地打開卡片,只見上面用非常板正的楷書寫著:“風大得很,我手腳皆冷透了,我的心卻很暖和。但我不明白為什麼原因,心裡總柔軟得很。我要傍近你,方不至於難過。”【注】

    “落款是‘費’,”郎喬說,“費什麼?”

    陶然一把搶了回去:“別鬧,給我。”

    “鬧了半天是女朋友送的,我還以為駱老大要跟你當眾表白呢。”  

    周圍一幫同事紛紛撫胸,異口不同聲的“嚇死我了”此起彼伏,接著,廣大光棍們光速恢復了戰鬥力,上前瓜分了駱聞舟帶來的早飯,同時盡職盡責地扛起了聲討“異端分子”的大旗。

    “陶副,什麼時候脫團的,打報告了嗎?組織同意了嗎?”

    “陶陶這個人,不局氣,不夠意思。”

    “陶副隊,我這月工資還剩三十七塊六,沒錢買狗糧了,反正你得看著辦。”

    “去去去,”陶然把卡片收好,又找了個不顯眼的地方把花藏了起來,“哪來的女朋友?別瞎搗亂。”

    眾人一聽,這麼大的一束罪證bào露在大庭廣眾之下,此人居然還想矇混過關,頓時炸鍋似的一哄而上,打算對陶副隊發出圍追堵截。

    這時,方才匆匆離開的駱聞舟重新推門進來,伸手拍了一下門框:“花市區出了一起命案,來倆人跟我過去一趟,速度。”

    作者有話要說:

    註:“風大得很,我手腳皆冷透了,我的心卻很暖和。但我不明白為什麼原因,心裡總柔軟得很。我要傍近你,方不至於難過。”——沈從文《湘行書簡》  

    第3章 於連 二

    南平大道附近,是早高峰的重災區,擁堵時段為早六點半至晚十點。

    往東區中央商圈去的高級白領跟滿街亂竄的小電驢子們往往狹路相逢,倘若再來個慢吞吞的大公jiāo橫cha一槓,就能製造一起“一個都跑不了”的世紀相逢。

    西區的路況尤其錯綜複雜,道路寬得寬、窄得窄,犬牙jiāo錯。當地居民私搭亂建蔚然成風,人造死胡同隨處可見,誤入其中的機動車像被蛛網粘住的小蟲——得掙著命地左突右奔,才能重見天日。

    駱聞舟把頭探出車窗外,讓警笛響了一聲,喊了一嗓子:“帥哥,我們執行公務,過不去了,勞駕您把門口那寶馬挪挪成嗎?”

    旁邊小平房院裡應聲走出個老頭,癟著嘴看了他一眼,顫顫巍巍地老年代步車往院裡推。

    老年代步車左邊貼著“接孫子專用”,右邊貼著“越催越慢我牛bī”,走著走著,還“汪”地叫了一聲,駱聞舟詫異地抬了抬鼻樑上的墨鏡,低頭一看,原來是代步車後面躥出了一條大huáng狗。  

    大huáng狗溜達到警車旁邊,和他對視了一眼,公然對著車軲轆抬起了後腿。

    駱聞舟沖它chuī了一聲口哨,慈祥地說:“尿,小寶貝兒,尿完就把你的小jījī切下來燴餅吃。”

    這個吃法實在獵奇,大huáng狗聞所未聞,當場被駱警官的資深流氓氣息震懾,“嗷嗚”一聲夾著尾巴逃之夭夭。

    郎喬拿平板電腦擋住臉:“駱頭兒,你注意到后座上還有個未婚青年婦女嗎——分局那邊把現有資料發過來了。”

    “請這位婦女同志挑客觀的信息簡要講講。”駱聞舟緩緩地把警車從騰開的窄巷裡踩了出去,“主觀臆斷部分忽略,王洪亮那孫子就會拍馬屁,花市分局上樑不正下樑歪,都是水貨。”

    “哦,死者名叫何忠義,男,十八周歲,外地務工人士,在一家連鎖咖啡廳當送貨員,屍體頸部有溝狀凹痕,死因為窒息……也就是被勒死的,初步推測兇器是軟布條一類的東西。死亡時間大概是昨天晚上八點到十一點之間,具體qíng況還得等法醫進一步確認——哦,對了,屍體是在死者本人住的群租房後面不遠處發現的,所以第一時間確認了身份。”  

    駱聞舟車技極高,幾乎是以毫米級的cao作鑽過險象環生的窄巷,還有暇cha嘴問:“關於搶劫扼喉團伙的流言是怎麼來的?”

    “據說是因為死者身上的財物被洗劫一空,手機沒了,錢包也掏空了扔在一邊,不過還說不好是不是兇手拿走的。”郎喬飛快瀏覽著郵件,“對了,報案人說,有一張紙蓋在了屍體臉上,上面有一小截膠條,正好黏在了死者的頭髮上,朝里的那面寫著個‘錢’字。”

    陶然關上導航:“前面右拐就到了。”

    “嗯,”駱聞舟敲了敲方向盤,“這案子歸分局管,沒轉市局,知道咱們是來gān什麼的?”

    郎喬試探著問:“指導監察?”

    駱聞舟:“知道過去‘指導監察’都是什麼人gān的嗎?”

    郎喬恍然大悟:“太監!”

    陶然從副駕駛上轉過頭來瞪她。  

    “你們村的青年婦女就這思想境界?”駱聞舟牙疼似的一咧嘴,“一邊去,我這說正經的——張局沒幾年就得退了,幾個副局歲數上跟他前後腳,剩下的要麼資歷不夠,要麼是像曾主任那種埋頭搞技術,誰也不搭理的,所以到時候很可能從各區分局提一些人上來。”

    駱聞舟讓過一小堆攤在路邊的垃圾,壓低了聲音:“老局長想在自己任上把王洪亮這樣的貨色都擼下去,省得將來市局來一個酒囊飯袋當一把手——咱們來的主要任務是什麼,懂了嗎?”

    他話音剛落,警車已經拐過了路口。

    那是老舊筒子樓和里出外進的小平房群夾出來的一塊空地,非常荒涼,正好在一片民間自建的小倉庫後面,雜糙叢生,人跡罕至,牆角還有積水,泛著一股歷久彌新的臭氣。

    警方已經把現場圈起來了,法醫們忙碌地進進出出,正在勘查現場。

    花市區分局的負責人王洪亮為了等駱聞舟他們,特地親自坐鎮現場。

    他是個謝頂謝到了面部的中年男子,兩條愁苦的眉稀疏得幾乎看不清形跡,一腦門熱汗往下淌,親自迎上來抓著駱聞舟的手上下搖了三遍:“驚動了市局的領導,還讓幾位專程跑一趟,我實在太過意不去了。”  

    駱聞舟和顏悅色地一笑:“老哥,怎麼跟我還見外?”

    王洪亮拉關係jīng通,gān工作稀鬆,聽了他這話音,立刻順杆爬起,改口同駱聞舟稱兄道弟,並且滔滔不絕地和新任“老弟”訴起苦來。

    駱聞舟摸出一盒煙,點了一根遞給王洪亮,同時朝陶然使了個眼色,讓他帶著郎喬先去看現場。

    “熟人作案,絕對是熟人作案。”王洪亮跟駱聞舟扯了一根煙光景的淡,這才說起正事,他細小的眼珠滴溜溜地亂轉,“你看看這地方,錯綜複雜,外人進來根本找不著北,在自己家裡放個屁,鄰居都能聞出你中午吃了什麼,外人怎麼敢隨意行兇呢?駱老弟,你是專家,你覺得是不是這個道理?”

    這種敏感時期,王洪亮最不想看見的就是轄區內出現一個流竄的搶劫殺人犯,所以玩命想往“熟人作案、私人恩怨”上靠。

    駱聞舟沒接他的話茬,把墨鏡摘下來別在領口,眯起眼睛往忙碌的法醫中間望過去,隨口搪塞:“我就是一個混飯吃的衙內,哪敢在您這充專家?”

    “誰還不是混口飯吃呢?”王洪亮唉聲嘆氣地一攤手,“走吧,咱們也過去看看。”  

    新成立的“混飯二人組”於是並肩走進現場,只見一個留平頭戴眼鏡的小青年正唾沫橫飛地給陶然和郎喬介紹qíng況。該青年個頭很高,一臉青chūn痘,站姿筆直且僵硬,像個裁剪成人形的棺材板,語速快得駭人。

    “這是我們新來的小肖,肖海洋,”王洪亮伸手一指,介紹說,“是個高材生,考進來的時候筆試第一,小肖,這是市局的駱隊。”

    肖海洋下意識地挺胸抬頭,做了個類似“立正”的動作,下頜繃得死緊,沖駱聞舟緊巴巴地一點頭,寡言少語地打了個招呼:“駱隊。”

    “不用客氣,”駱聞舟沖他一笑,“你接著說。”

    方才還寡言少語的肖海洋好似被他這句話按了開關,瓢潑一般的話頃刻間從他嘴裡奔涌而出,把他面前一gān人等都淹在了其中:“死者身上沒有掙扎造成的挫傷,但後腦有被鈍器擊打的痕跡,初步判斷,他是被人從後面打暈後,再用一根軟布帶勒住脖頸窒息而死,死後財物被搜走,額頭上蓋了一張紙條。因為死者是在昏迷狀態中被勒死,現場沒有留下掙扎痕跡,勒死死者的軟繩、擊打頭部的鈍器等等都沒找到,目前也沒有確切證據表明這裡就是案發現場,匯報完畢!”

    剛開始還好好的,最後那句話一出口,王洪亮的臉立刻應聲而綠:“沒有證據你瞎說什麼?這裡不是案發現場哪裡才是,難不成這還能是一起拋屍案嗎?拋屍為什麼要拋在這裡,有什麼好處?你不要隨口臆測擾亂視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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