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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發中間是一個一米四高的陳列台,圓形,外圈是各種已經已經不再發行流通的錢幣,圍著中間一個小小的展台,擺放的是連續三年某國際珠寶設計大賽的冠軍作品——只有三年,第四年沒來得及放上去,收藏者本人就去濱海療養院躺屍了。

    每個第一次到他辦公室來的客人都會被這小型博物館似的會客廳震一下,人在這裡逗留時間長了,金錢、權力、野心、yù望簡直要從每一個打開的毛孔里往外鑽。

    而辦公室與會客廳半隔半連,由一條僅供一人通過的過道相連,過道有一個巧妙的彎折,避免辦公室的光照進來——辦公室里兩側有通風小窗,背後則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從這裡能清晰地俯瞰大半個燕城,緩緩排隊而行的車流與細小如螞蟻的行人盡收眼底。

    費渡起身,從一個上鎖的文件櫃裡取出了一個不算厚的文件夾,文件夾里是幾份合同、財務報表和幾份重大資產變動說明。是當年以集團的名義和一個名叫“光耀基金”的合作。他父親在位的時候曾經和這個基金有過合作,對旗下一處公益基金還有定期捐款。

    約定的年限已經到期,合作自然終止,對方也沒有再續約的意思。

    而一份“濱海海洋資源休閒度假聖地——打造中國馬爾地夫”的項目計劃書靜靜地躺在那一打文件底部,是光耀基金曾經看中的一個項目,曾要邀請過他們注資,當年那個他父親一言堂的董事會以“資金占用量較大,沒有成熟的盈利模式”為由拒絕了,此後不了了之。  

    “濱海……”費渡用筆帽在上面重重地劃了一道。

    拋屍三大原則——

    第一,拋屍地點絕對安全,不會有控制外的人來翻土掘地,沒有人會發現地下的秘密。

    第二,能完美地把屍體混入正常死亡的屍體中,即使被人發現,也不會報警。

    第三,即便報警,警方也無法辨認死者身份。

    其中第三條適用於二十年前,至今隨著各種刑偵法醫技術的發展,已經基本不可能實現了,那麼以許文超的智商,一定會遵循前兩條。

    他為什麼會選擇濱海?

    如果扔在海邊,屍體被捕撈的風險會非常大,遠一點的地方則需要有出海條件,而且不是每個季節都能去的,事必有些屍體只能埋在陸地上。

    許文超和蘇家三代人的籍貫、經歷顯示,他們和濱海市都沒什麼聯繫,到底是出於什麼理由,讓許文超選擇了這裡?難道只是自由攝影師偶然覺得那裡風景優美、人跡罕至嗎?

    一個星期後,這起格外複雜,時間跨度格外長、格外聳人聽聞的大案終於在兩地警方的合作下,塵埃落定——綁架曲桐的賽車場琴師終於在各種威bī利誘下,指證了照片上其他四人中的一個,他們有嚴格的入會制度,必須要有介紹人,剛開始只被允許請小女孩蘇落盞吃頓飯,要花很多錢,維持很久的長期關係,才允許成為“高級會員”。  

    “會員”之間相互指認,拔出蘿蔔帶出泥地抓回了一串——包括並不在照片上,早已一些經退出jiāo易的“老會員”。其中居然不乏一些人模狗樣的“成功人士”,警察找上門來的時候很是轟動了一時。

    郭菲的屍體和費渡提供的思路很接近,在當年蓮花山到市區國道途中的一處鄉村野墳場裡,據當地人說,那裡早先沒有推行火葬的時候,是專門用來埋橫死、夭折屍體的,當地有好多迷信傳說,一般沒人敢靠近,當年有個村民喝多了誤入,偶然發現過其中有一個對不上的墳頭,當場嚇瘋了,還流傳過好一陣的鬼故事。

    可惜出於忌諱,沒人較真核實過。

    新聞、取證、公訴……後續種種工作連軸轉,告一段落的時候,駱聞舟這才驚覺,竟已經是九月中旬了。

    他第一天恢復到踩點上下班的生活中,還沒來得及心飛揚,就看見門口停了一輛小跑,有個眼熟的混帳站在旁邊,笑眯眯地看著jiāo警貼條。

    第60章 麥克白(一)

    駱聞舟還沒來得及做出什麼反應,走在他後邊的郎喬先抽了口大氣。  

    郎喬這些日子時常想起費渡那天臨走時的詭秘微笑,每天上下班路上都在放飛想像力,已經把“qiáng取豪奪”和“nüè戀qíng深”等標籤穿成一串,腦補了一部dàng氣迴腸的十八禁電視劇——只是這段時間工作壓力太大,一直沒來得及給主角之一的駱聞舟“劇透”。

    正巧前兩天下了一場秋雨,郎喬同志被突如其來的費渡嚇得一腳踩在門口積水上,險些五體投地,忙四腳並用地扒住了牆。

    駱聞舟聽見動靜,回頭看了她一眼,這死基佬先是滅絕人xing地對她的姿勢做出了嘲笑,隨後又說:“你上班穿什麼高跟鞋,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就跟誰還不知道你矮似的。”

    郎喬:“……”

    她翻了個白眼,艱難地扶正了鞋跟,完完整整地把想說的提醒咽了回去,心想:“呸,你愛死不死。”

    以往費渡也是白天上班、夜裡鬼混,偶爾跑來騷擾陶然,多半也只是弄來了什麼新鮮好玩的東西跑來獻寶。平白無故,他也不會天天到公安局報導。駱聞舟以前時常惦記他,不過那都是在他還小的時候,自從費渡長成了個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混帳,也就沒什麼值得惦記的了。  

    城市裡煙火繚繞,人人奔波勞碌,又有車水馬龍與人山人海相隔,普通朋友幾個月不見一面也是尋常。

    可是距離費總上一次跑到市局來“送溫暖”才不到一個月,駱聞舟卻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仿佛自己已經很久沒見過他了。

    費渡的車依然招搖,但人卻顯得中規中矩多了。

    他沒戴眼鏡,一邊耳朵上松松垮垮地掛了一副耳機,棉布的襯衫難得正常地繫到了風紀扣下面一顆,而且極其少見地穿了條牛仔褲,頭髮隨意地捋到腦後,露出清晰俊朗的眉目,他整個人仿佛被什麼玩意洗滌了靈魂似的,先前那股斯文敗類的氣質dàng然無存,乍一看,就像個有點叛逆、卻又不過分的藝術系學生。

    駱聞舟cha著兜,溜溜達達地來到費渡面前,心裡不由得罵了句娘——

    世上男色有千千萬萬種,駱聞舟算是愛好比較廣泛的,他既能欣賞爆棚的雄xing荷爾蒙、充滿力量感的西式審美,也能欣賞明明如月、溫潤如玉的傳統審美……只要不是費渡那德行的,他來者不拒。

    費總是最讓他吃不消的類型,簡直是條人形眼鏡蛇,衣冠楚楚,虛虛實實,心眼多得讓人一看就要犯密集恐懼症,身上時刻帶著qiáng烈且鋒利的侵略感,不想被他擺布,就得下意識地時刻繃著神經。別說欣賞,駱聞舟想起他來就頭疼。  

    而第一眼最能吸引他的,則是那種gān淨又明快,稍微帶點個xing的款式,如果長得再好看一些,基本是正中死xué——比如費渡現在這樣。

    費渡畢竟年輕,把那副帶毒的獠牙一收,就是一身能以假亂真的青chūn洋溢。

    駱聞舟揮揮手,打發了隔壁部門的小jiāo警,拍拍費渡的車頂,伸手一指馬路對面的商務樓:“向右轉,那有個購物中心,看見沒有?最近的停車場就在那,非特殊qíng況,市局門口不讓社會車輛隨意停靠,你得有停車證。”

    費渡沖他露出個毫無yīn霾的笑容:“停車證在哪辦?”

    “我們這長期停車證不批發也不零售,首先,你得是市局的工作人員,再不濟也得是工作人員家屬,”駱聞舟不動聲色地垂下眼,晾了一下自己被刺激到的眼球,又要笑不笑地說,“張嘴就要停車證,你有‘名分’嗎,費總?石膏剛拆沒幾天就開車到處làng——又gān嘛來了?”

    費渡不答反問:“你今天沒開車?”  

    駱聞舟:“借給同事相親用了。”

    費渡眯起眼睛,回手一拉車門:“正好,要不要上來?”

    駱聞舟:“……”

    費渡這動作帶起一縷微風,駱聞舟驚奇地發現,他今天居然沒噴那些亂七八糟的古龍水,身上飄過來的是襯衫洗滌劑和某種剃鬚水混在一起的味道,清澈、gān淨,好像涼雨洗過的秋風。

    這小子必須是故意的。

    駱聞舟心裡在警惕,四肢卻背叛了大腦,自作主張地上了人家的車。

    費渡十分有風度地替他合上車門,正要繞到另一邊,就看見一個背著破公文包的“炸毛”從市局裡跑了出來,在門口四處張望,正是陶然。

    費渡拉車門的動作一頓,和他打招呼:“哥。”

    “哎,”陶然抓了一把頭髮,向他走過來,他眼大漏光,絲毫沒注意到費渡的打扮和平時有什麼不一樣,“這幫人,透著是今天不用加班了,我上個廁所的功夫,除了值班的都跑光了——你怎麼在這?”  

    費渡:“過來辦點事。”

    “哦,好,”陶然心不在焉,也沒問他辦什麼事,“我正要找你呢,常寧說,晨晨父母想找個時間請大家吃頓飯,你去不去?”

    費渡拖著長音“哦”了一聲。

    陶然:“gān嘛?”

    “去晨晨家——到時候我們負責跟家長聊天,轉移視線,你負責幫常寧姐收拾東西,準備食物?”費渡懶洋洋地趴在車頂上,“或者你還可以攛掇他們準備點酒,給每個人都灌一口,然後讓常寧挨個送客,你負責開車。最好我們這些電燈泡出了門就自動結伴消失,你還可以順便帶她兜個夜風、看場電影什麼的。”

    陶然本來沒想這麼多,被他三言兩語點亮了前行的方向,整個人都閃了起來,他也不好意思說話,單是神魂顛倒地戳在那裡笑。

    這時,面向陶然那一側的車窗拉了下來,駱聞舟沒好氣地對他說:“行了,這頓飯的jīng神我收到了,明天會向同志們傳達,能勞駕你別在大馬路邊上當街nüè狗嗎?注意素質!”  

    陶然萬萬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從費渡車裡看見活的駱聞舟,當即嚇了好大一跳,他夢遊似的看了看駱聞舟,又看了看費渡,來回來去看了三圈,懷疑自己的神智可能不太清醒。他於是下意識地“哦”了一聲,揉揉眼睛,乖乖走了。

    走出足有五十米,陶副隊漫長的反she弧總算跑完了全程,他腦子過電一般地反應過來——等等,剛才是駱聞舟在費渡車上?

    駱聞舟,xing別男、愛好男。

    費渡,xing別男,愛好……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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