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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會告訴費承宇嗎?會突然發瘋嗎?

    就在他的忐忑不斷上升的時候,女人好像沒看懂似的,若無其事地把紙條塞回筆袋,輕輕放回他腿上,又在他頭頂親了一下,轉身走了。

    門響過後,費渡遲疑著打開自己寫滿密碼的紙條,看見其中一串密碼下面多了一道指甲印。

    三天後,在得知費承宇去了外地之後,他用這一串密碼打開了地下室那道厚重的門。那地下室猶如禁地,樓梯細窄而蜿蜒,從上面一眼看不到頭,幽暗的壁燈閃爍著昏昏的燈,照著牆壁紙上猙獰的群龍張口yù嗜人,裡面像是藏著一隻怪物,森然張大了嘴。

    夢境裡,費渡總覺得他一步一步走下去的時候,他媽媽就在二樓看著,他推開那扇門,四下的櫥櫃與桌案上都好似籠罩在一層模糊的黑霧裡,他猶猶豫豫地靠近桌案,在那裡看見一沓列印出來論文。

    接下來的夢境陡然混亂起來,紙上的印刷字墨跡突然擴大,血跡似的從紙面上蔓延出來,接著,他所處的空間行將崩潰似的動dàng起來,天花板和地板一起破碎,期間夾雜著打碎玻璃的聲音、恐怖的腳步聲和女人的尖叫聲,窒息感突然襲來,讓他喘不上氣來,同時,好像有個男人在他耳邊說“我的畫冊計劃也可以啟動了”……  

    費渡一身冷汗,倏地坐起來,隨即又覺得天旋地轉,跌了回去,被駱聞舟一把摟住。

    “先別掀被子。”駱聞舟把他拖回來,擦了擦他額角的冷汗,十分欣慰地感覺溫度確實降下去了,於是輕柔地親了親他的鬢角,“做惡夢了嗎?吃退燒藥確實容易做惡夢,我在這等你投懷送抱等了一宿了,來我這尋求安慰吧。”

    費渡劇烈的耳鳴褪去,他猶豫了一下,低聲說:“算不上惡夢,只是有一些很奇妙的qíng節。”

    駱聞舟:“……奇妙的qíng節?比如坐火車上天?”

    一大早和病人開huáng腔,實在太沒有下限,費渡無言以對地用胳膊肘杵了他一下。

    “比如我當年一次xing破解了費承宇的密碼,其實是因為有我媽的提示。”費渡說,“還有……費承宇好像跟誰說了一句‘我的畫冊計劃’……”

    駱聞舟一頓:“你不記得你是怎麼打開那扇密碼門的?”  

    “記得,我記得我是歸納出了幾個可能xing,然後去試的,很幸運的是,試的第一個密碼就通過了……”費渡的話音突然一頓,從中感覺到了違和,他以旁觀者的視角推斷自己小時候的心理狀態,認為自己無論如何不敢冒著觸怒費承宇的危險,貿然拿著一堆完全不確定的密碼去試。

    所以當時真的是他媽給過他提示?

    為什麼他一點也不記得?

    駱聞舟伸手蓋住他的眼睛:“再睡一會,病好了再傷神。”

    等安頓好費渡,駱聞舟悄悄地爬起來,把早餐熱好放進保溫飯盒,又留下字條,獨自去了檔案室,調檔需要走正式手續,尤其是一些封存的檔案,但眼下是非常時期,走手續也找不到可以簽字的人,管理員抽過他無數盒好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把他放過去了。

    駱聞舟找了一圈,果不其然沒能找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畫冊計劃”只有一個薄薄的小冊子,裡面是一些非常場面的介紹語,還有幾篇不痛不癢、看起來完全是到處複製黏貼趕製出來的論文,畫冊計劃的牽頭人是當時燕公大的教授范思遠,但最後收錄的論文中,無論是作者還是指導老師,都沒有他的簽名。  

    范思遠的個人檔案內容也少得可憐,只是簡單地收錄了他的工作經歷和發表過的論文,到十三年前戛然而止,死亡記錄則很奇怪,是在十年前——老楊隱晦地提過,說這個人死了,駱聞舟一直以為他是畫冊計劃東窗事發後,畏罪自殺或是在抓捕途中出了什麼意外之類,沒想到事實居然並不是。

    正是大清早,管理員和駱聞舟jiāo代了一聲就去蹲廁所了,駱聞舟趁機把第一次畫冊計劃中所有收錄調研過的案卷飛快地複印了一份,業務熟練地做了一回賊。

    臨走時,他的目光在范思遠的工作經歷上停留片刻,腦子裡突然靈光一閃——

    對了,陸局說過,顧釗在工作後,曾經去燕公大讀過一個在職研究生!

    與此同時,肖海洋一大早就趕去了戒毒所,戒毒所不像人民公園一樣說來就來,他坐立不安地等了大半天,才總算見到了馬小偉。肖海洋暗地裡大鬆了口氣——這段時間出的意外太多了,他唯恐自己剛找到一點線索,就被告知馬小偉也被滅口了。

    馬小偉比之前胖了一點,沒那種癮君子相了,jīng神狀態卻有點萎靡,那點萎靡在見到肖海洋的一瞬間就不翼而飛,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  

    第147章 埃德蒙·唐泰斯(十八)

    肖海洋想沖他笑一下緩解緊張氣氛,然而他嘴角往上一咧,就是笑不出來qiáng行笑的模樣,效果奇差,反正馬小偉看完,臉色更綠了。

    肖海洋:“……”

    他只好放棄了親和路線,公事公辦地亮出一張招牌似的冷臉:“記得我嗎?”

    馬小偉拘謹地一點頭:“肖警官好。”

    “我現在調到市局了,”肖海洋說,“今天過來,是想打算問你點事。”

    馬小偉的雙手攪在一起,坐立不安地低下了頭,活似又被拖出去審訊了一次。

    肖海洋注視了他片刻:“你和我們警方合作過,我們救過你的命,幫你洗脫過殺人的嫌疑,你見了我不說高高興興,至少也不應該這麼緊張——馬小偉,你其實知道我想問什麼,對吧?”

    馬小偉手背上繃緊了青筋。

    肖海洋:“今年五月二十號晚上,你拿了何忠義的手機,賣給了毒販子,隨後何忠義被殺害後拋屍到毒品jiāo易地,第二天清晨,有路人發現了何忠義的屍體。而你在警方到處走訪調查此案的時候,和當地居民發生衝突,被一起抓到了花市區分局,一時說漏嘴,讓我們知道,案發前後你就在現場,現場發生了另一件在分局不能說的事。”  

    馬小偉囁嚅說:“是……這些我當時都jiāo代了。”

    “我知道,”肖海洋的目光從瓶子底後面bī視過來,“我想問的是,當時究竟是你自己說漏嘴,還是有人教你說的?”

    馬小偉整個人哆嗦了一下。

    “你膽小、怯懦,而且愛撒謊,”肖海洋一針見血地說,眼看馬小偉張了嘴,好像打算辯解什麼的樣子,肖海洋直接qiáng硬地打斷了他,“這沒必要否認,盜竊、詐騙型人格是吸毒者的典型特徵——當時不是你自己jiāo代說,你偷了何忠義的手機,還騙他麼?”

    “那我就想不明白了,”肖海洋輕輕往後一靠,“你既然也不是什麼不會撒謊的實在人,為什麼警察隨便問你兩句話,你都能說走嘴?全部都說‘不知道’很難嗎?你明知道那天晚上王洪亮的人在那,還故意這樣模稜兩可,不怕他們滅你的口嗎?”

    馬小偉無言以對。

    “是不是教你這麼做的人向你保證過,說王洪亮他們馬上就會惡有惡報,所以你不用擔心?”  

    馬小偉略微睜大了眼睛,這到底是個未成年的孩子,一瞬間驚詫的神色立刻出賣了他。

    肖海洋頭天晚上回去思考了一宿該怎麼問話,功夫不負有心人,他看著馬小偉的臉色,有條不紊地說出最有分量的一句話:“那我告訴你一件事,你還記得我把你帶到市局的那天吧?其實那天晚上,王洪亮他們曾經給留在分局值班的同夥發過一條信息,讓他儘快處理掉你這個目擊證人,如果當時不是我一直監視他們,搶在他們動手之前帶你溜走,你現在已經是一堆骨灰了。”

    馬小偉臉上血色褪盡:“那、那不會的……”

    “那時候你其實已經沒用了,”肖海洋步步緊bī,“反正警方當時已經得到了確切線索,很快就拿到了王洪亮犯罪的視頻證據,你死在分局沒有任何影響,頂多就是再給王洪亮添一條罪名,他根本不會管你,就想讓你自生自滅而已。”

    馬小偉如遭雷擊,肖海洋立刻追問:“所以是誰教你的?”

    馬小偉的嘴唇哆嗦片刻,好一會,才迸出幾個字:“是……是趙、趙哥。”  

    “哪個趙哥?”肖海洋先是愣了愣,隨後立刻回憶起來,“你是說那個跟你們住同屋,號稱是何忠義老鄉的趙哥,叫‘趙玉龍’的?”

    馬小偉咬著嘴唇點點頭。

    肖海洋皺起眉——他記得,當時是王洪亮打算讓馬小偉背黑鍋,充當這個犯罪嫌疑人,把詭異非常的何忠義案糙糙結案給市局看,但他知道裡面有貓膩,於是跟著同樣心存疑惑的陶然,私下裡走訪了何忠義生前幾個的熟人,其中就包括趙玉龍。

    這個人並不是什麼關鍵人物,因為案發時,據說他回老家奔喪了,肖海洋給他打電話的時候才得知何忠義死了,匆匆趕回燕城。他其實連證人也算不上,只能說是為了了解死者背景qíng況的一次普通走訪。

    除了他和陶然,其他人可能都不知道有這麼個人。

    但細想起來,這個路人甲一樣的趙玉龍提供的線索卻相當關鍵——何忠義的白色手機來路、何忠義和張東來的衝突,都是在和他談過話之後才進入警方視野的,最重要的是,何忠義當天為了去承光公館見趙浩昌,穿得頗為正式,腳上那雙鞋就是問他借的,所以趙玉龍很可能掌握了何忠義的動向。  

    當時最先查到“承光公館”的,其實是費渡,因為他那天恰好偶遇過何忠義問路,但仔細想想,有趙玉龍這一番供詞,即便沒有費渡的偶遇,警方也會很自然地視野轉向承光公館那邊,進而意識到馬小偉支支吾吾不肯說的“案發現場”可能根本不是案發現場,而是另有隱qíng。

    一瞬間,肖海洋心裡已經閃過無數個念頭,他略微抿了一下發gān的嘴唇:“你不是說這個趙玉龍案發當晚回老家奔喪去了?”

    “他是說他回老家了,可是第二天早晨,天還沒亮,他就又突然回來了,忠義沒回來,其他人不在,宿舍里只有我一個人,”馬小偉帶著哭腔說,“他突然把我晃醒,拿著網上你們沒來得及刪的照片給我看,問我這是怎麼回事……我一睜眼就看見……看見忠義哥……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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