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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們剛剛推斷出綁匪可能在一輛卡車車廂里,對方才給了這麼一個鏡頭……
到底是這神通廣大的綁匪在周家裝了竊聽設備,還是這屋裡有人在和他們實時聯繫?
駱聞舟對旁邊人小聲說:“把這屋裡所有人——包括他們家進進出出的廚師保姆園丁都控制住,快點!”
錄像里的周懷瑾比方才更láng狽了些,被人潑了滿頭滿臉的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湯,再有氣質也英俊不起來了。他仿佛已經被教訓老實了,這回沒用別人廢話,盯著屏幕的方向,平鋪直敘地念起了綁匪的信:“你們知道承認就好,我現在問你們第二個問題,老規矩,十分鐘。周峻茂這個著名企業家、‘慈善家’為什麼這麼熱心公益?他名下三個公益基金,是作秀用的還是洗錢用的?周峻茂——周大龍,真當自己改了名就是貴族,沒人知道你那張皮下是個什麼玩意啦?”
充滿惡意的視頻戛然而止,倒計時牌應聲而出。
整個周宅氣氛陡然緊張,連同家政工作人員在內,所有人都被單獨隔離。
與此同時,網警最終鎖定了視頻傳送者,正在“亨達集團”總部的郎喬同一時間收到信息,她只看了一眼,直接從兜里摸出一副手銬銬住了正在和他們扯皮的負責人:“他們脫不了gān系,搜!”
十分鐘,極短又極長,現實中人的兩條腿只能跑幾層樓,網上的消息卻已經能繞著地球轉無數圈。
一時間各種真假難辨的信息爆炸似的湧現出來,有人信誓旦旦地站出來說周峻茂過去的曾用名就是周大龍,還貼了照片,底下附上了周峻茂出國投親,跟著遠房本家跑腿打工,賺到第一桶金後合作創業的全過程。最後尤其好奇了一下周氏集團另一位創始人為什麼銷聲匿跡。
緊接著,話題又從周懷瑾綁架案轉到了周峻茂的離奇車禍,老慈善家多年來德高望重的形象在一段視頻後分崩離析,有說他洗黑錢的,有說他賣國的,甚至還有人說他從事跨境人口販賣……整個就是都市傳說想像力大比拼。
作為關注焦點,周峻茂車禍的肇事司機董乾當然沒能倖免於難,祖宗八代都快被人窺視個遍,仿佛他每根頭髮絲里都埋了yīn謀的暗線。
“駱隊,十分鐘馬上就到了。”
“把他們官網的公告欄接管過來,以警方名義回復綁匪,”駱聞舟頓了頓,“就說經濟偵查人員已經介入調查,正在核實相關qíng況,請大家不要以訛傳訛,如果有確鑿證據歡迎舉報,提醒綁匪在釀成嚴重後果之前及時投案自首。”
“老大不行,周氏官網訪問人數飆升,現在已經癱瘓了!”
駱聞舟:“……”
綁匪的倒計時已經進行到了最後一分鐘。
郎喬的電話打了進來:“老大,我們找到了這個亨達集團買推手炒作這件事郵件和一部分付款憑證,確定綁匪的視頻是他們上傳的……”
駱聞舟:“你別告訴我他們不知道綁匪是誰。”
“他們說自己不知道綁匪是誰,”郎喬飛快地說,“今天早晨周懷瑾失蹤後,亨達的公關部門就收到了神秘郵件,裡面還附有幾張模糊不清的照片,當時還以為是假的,亨達這邊也是不講究,正好昨天出了周峻茂的事,想趁機攪混水……”
“然後傳視頻給他們的人說影像是合成的,他們信了,發了,最多是惡xing商業競爭,對吧?”
郎喬:“……啊,是這麼說的。”
“是個屁!惡作劇他們用這麼多防追蹤手段gān什麼?涉案人員全部帶回來!繼續追蹤發郵件的人!”駱聞舟瞥了一眼倒計時牌,時間流水似地無qíng而過,周氏的官網依然“高位截癱”,一動不能動!
“老大你看,這是從接楊波過來的那司機身上搜出來的。”
駱聞舟接過手機,只見那可疑的司機登陸了一個明顯新註冊的微博小號,最近的一條狀態豁然是:“警方查到‘ròu’在卡車裡。”
倒計時歸零——
第68章 麥克白(九)
周氏官網崩潰,幾乎是同時,郎喬抓住了代替綁匪發視頻的人,網警正在爭分奪秒地順著查獲的往來郵件追緝發件人。
然而這樣一來,綁匪和警方之間微妙的平衡和通信途徑就雙向斷開了。
整個網絡都是伸出的觸角,順著時間與流言蜚語浩浩dàngdàng地逆流而上。
這一刻,周峻茂不再是一個人,他的生平、經歷、緋聞都已經成了一本打開的書,每一個標點符號都經過了公開發行,赤身luǒ體地陳列於眾目睽睽之下,供人反覆唏噓咀嚼,品鑑成風——
“有理有據,周氏官方承認的私生子到底是誰?”
“八一八周峻茂的qíng婦們。”
“周氏A股開盤跌停,探討A股與港股市場不同的規則。”
“周氏另一位神秘創始人為何英年早逝?”
“周峻茂原名周大龍,diǎo絲逆襲的一生。”
“周峻茂已故髮妻竟曾是堂兄遺孀?史上著名人妻有哪些。”
“私生子買兇殺父,走近神秘的俄狄浦斯qíng節。”
……
諸如此類,不一而足,鋪天蓋地都是,除非把“周”字列為違禁詞、開除出百家姓,否則完全刪不過來。
綁匪的倒計時牌上,零分零秒的字樣不住地閃爍,隨著亨達集團那幫攪屎棍被捕,綁匪隨即閉上了對外發聲的嘴,就這樣不祥的緘默下來。
無數雙眼都在盯著那一動不動的頁面。
駱聞舟一把拎起楊波那司機的領子:“在警察眼皮底下暗度陳倉,我可有些年沒見過這麼勇敢的嫌疑人了,朋友,你渾身是膽啊!”
那司機約莫有三十來歲,平頭正臉,長得頗有賣相,然而是一副叫人過目就忘的“平頭正臉”,他分明是跟在楊波身後走進來的,半天卻一直沒有人注意到他。
這會突然被抓出來,司機的腿哆嗦得幾乎要站不住:“我……我沒gān什麼,我就……就發條微博……”
“用剛註冊的號發黑話,給誰看?”駱聞舟三下五除二地把他銬了起來,“你是在線寫日記還是對著空氣抒發感qíng?”
費渡忙側身讓開幾步,以防影響駱隊發揮動手能力,充滿同qíng地搖搖頭:“我知道指使你的人就在這宅子裡,說不定還在眼睜睜地看著,想清楚啊這位先生,現在萬一周懷瑾有個三長兩短,你這xing質可就不一樣了,他給了你什麼讓你這麼賣命替他頂罪,以身相許了嗎?”
他話音剛落,旁邊就有人喊:“駱隊,綁匪又有動靜了。”
駱聞舟:“……”
剛說完“三長兩短”就有動靜,費渡也是神了。只要能fèng上他那張烏鴉嘴,駱聞舟覺得自己鐵杵都可以磨成針。
沒有了亨達集團的技術支持,綁匪仿佛已經黔驢技窮,兵荒馬亂地上傳了第四段視頻。
這一次只有幾十秒,鏡頭晃得厲害,拍到了一個男人的側影,那人顯然是其中一個綁匪,從頭到腳用黑布包著,連根頭髮絲也沒出鏡,一手拿著鏡頭,對著自己另一隻手拍——那隻手裡握著一把剁排骨的砍刀。
周懷瑾拼命地把自己蜷縮起來,聲音里的驚恐行將化為實質:“我不知道,我不接觸亞洲這邊的業務,都是我爸爸和鄭總在管,我真的不了解什麼基金公司……別過來!你別過來——啊!”
這時,另一個聲音從鏡頭外傳來,仿佛是提刀綁匪的同夥,被變聲器扭曲過的聲音急促地催著:“別拍了,快點,他們追過來很快的!”
提刀的綁匪絲毫不理會,緩緩地單手提起了刀。
周懷瑾活魚似的翻騰,終於用綁在兩條椅子腿上的腿成功站了起來,踉蹌著往後退,可惜這少爺小腦實在不怎麼發達,腳下不知被什麼絆了一下,重心頓失,他慘叫一聲,往一側倒去,整個人摔到了鏡頭之外。
就在他摔倒的一瞬間,鏡頭猛地一晃,仿佛是那提刀的綁匪已經砍過去了。
連同駱聞舟在內,所有人心裡都“咯噔”一聲。
下一刻,鏡頭重新穩定下來,只見由於周懷瑾那一摔,砍刀險伶伶地擦著周懷瑾,砍到了旁邊的車廂壁上,糊好的黑布驟然裂了一條fèng,“嗆啷”一聲巨響,像是要把人大卸八塊的力度。
提刀的綁匪“嘖”了一聲,好似頗為遺憾。
他的同夥在身後發了急:“快點,你有完沒完!”
駱聞舟當即一抬手截斷了費渡的視線——
“不!不!慢著!我說我說……你說得對!你說得都對!”視頻里的周懷瑾已經慌不擇言了。
提刀的綁匪聽了他這句話,略微停頓了一下,輕輕一歪頭。
旁邊氣急敗壞的同夥罵了一句,轉頭好似推開了貨廂門,一刀光打進來,落在周懷瑾láng狽的臉上。
周懷瑾被陽光照得睜不開眼,一邊徒勞地在地上蹭,一邊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境內有三、三支公益基金,只有一支是正常運營的掩人耳目的,其他都是洗錢和避稅的幌子,跨境資金監管有很多漏dòng,不容易查,千真萬確,我保證!你還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
提刀的綁匪耐心地等他說完,好似十分滿意地一點頭,隨即毫無徵兆地提起刀就往下剁。
“啊!”
畫面里立刻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沒等揪心的眾人看出個所以然來,整個車廂劇烈地震顫了一下,好像車子突然啟動,視頻戛然而止。
費渡拍了拍駱聞舟的手背,轉向那被銬起來的司機,沖嚇尿的司機一攤手:“你看,我說什麼來著?”
司機兩眼一翻,打算就地暈過去,可惜駱聞舟斷然不肯給他這個機會,一把卡住了他的脖子,狠狠地把人拎起來搖晃:“我再問你一次,你替誰辦事?再隱瞞,你就是主犯之一。”
司機一雙眼珠四下亂轉,轉得六神無主:“我、我……”
駱聞舟倏地一鬆手,大聲說:“查他的個人帳戶、財產、近親屬,包括小孩,還有近期他手機、固話、社jiāo網絡的所有聯繫人——我還他媽不信了!”
“楊總!是楊總!”那司機嘶聲喊叫出來,“別去找孩子,我們什麼都不知道!都是楊總吩咐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