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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拉你出來!”
厲墨鈞卻並沒有回答連蕭,只是單手撐著車頂,另一隻手抱著米塵,“米塵!你看著我,就像這樣,伸出雙手,撐住車頂!明白嗎?”
“嗯……”米塵緩緩伸出手,撐住了車頂,她看了眼車外的連蕭,“你……你快去醫院見你媽媽……這裡有連先生……他會帶我出來的……”
厲墨鈞沒有說話,只是爬了出去,然後轉過身來,一手扶住米塵的腦袋,另一手繞過她的腰,讓她側身躺下,然後將她抱了出來。
“連蕭,我不能顛她,她可能有腦震盪!你幫我把她的腰拖起來!”
“好!”
連蕭一用力,厲墨鈞就將米塵橫抱而起,“米塵,把腦袋靠在我的肩膀上!”
“嗯……”米塵已經一片茫然。他叫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沒有思考沒有想法,她將自己的側臉貼在了厲墨鈞的身上。
厲墨鈞抱著她,快步走向醫院。連蕭留在原處,等待救護車和警察來將老趙弄出來。他當即報警,並且說明了那輛跟在他們身後的狗仔車牌號。
米塵很暈,她聽見的只有砰砰砰的聲音,仿佛黑暗中的cháo水,洶湧而不為人知。
她被放在了擔架上,迷迷糊糊之間她似乎看見厲墨鈞一直跟在自己的身邊。
他沒有再叫她的名字,只是他的目光很用力。她明明那麼暈,世界都在旋轉,而他的眼睛卻如此清晰地刻在她的眼睛裡,天地倒轉不為所動。
當米塵再度醒來的時候,她知道自己在醫院裡。
而且,腦袋依舊暈乎乎的。她只想大睡一場。
“米塵!你總算醒了!嚇死我啦!”喵喵的聲音在米塵耳邊響起,有些聒噪,令她不由得蹙起眉來。
“……我怎麼了?”
“你怎麼了?你知不知道你傷得多嚴重!”
米塵心裡一涼,很嚴重?她缺胳膊斷腿了?她慌亂著起身,看見自己的雙手還在,只是右手繞著紗布,兩條腿也能曲起來,兩隻腳也在。
“你腦震盪了!”喵喵大聲道。
米塵閉上眼睛嘆了口氣。搞什麼啊……你能一句話說完再大喘氣嗎……
頭還暈暈的,米塵重新倒回床上。
“我……我的右手怎麼樣了?”
“沒扎著神經,就是好多碎片呢。”
“好多碎片……”
“是啊!六片呢!”
米塵再度嘆氣。六片……又不是六十片,這叫什麼好多……
“喵喵,我為什麼還是這麼暈?”
“都說你腦震盪了!都腦震盪了你還不暈?”
“哦……喵喵……我身上痒痒……”
“廢話,你都睡了一天多了,前天你也沒洗澡,你能不癢嗎?”喵喵撈起袖子,很有義氣地說,“我去給你打點熱水,用毛巾擦擦吧!”
喵喵給米塵解開病號服,就著熱水給她擦了擦脖子,還有身上。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推門進來了,連蕭的聲音響起,“米塵小姐,你還好……嗎……”
米塵還沒反應過來,倒是喵喵叫了起來:“啊——”
連蕭還沒看清楚是怎麼回事,跟著他進來的厲墨鈞一把將他拽了出去。
門磕啦一聲關上了。
連蕭這才明白過來,隔著門喊了一聲:“喂!你們做這些事,不知道要鎖門嗎?就算不鎖門,也應該要把帘子拉起來啊!”
米塵看著喵喵,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你怎麼不鎖門啊……我被看光了啊……”
“我……我沒到醫院照顧過病號啊……我這不一下沒想到嗎?”
門外,連蕭悻悻然地看向厲墨鈞,十分認真地解釋道:“我剛才,是真的真的什麼都沒看見!其實,米塵也沒什麼好看的對吧……一馬平川太平公主……”
厲墨鈞的眸子有些冷然,只是站在那裡。
“等等,你剛才把我拽開,就是說你看明白了……對吧?”連蕭恍然大悟一般,“確實很小對吧?”
門驟然打開,喵喵將腦袋探出來,義正言辭地警告連蕭,“連先生,你要是再多說一句話,我一定會開我的電動車撞死你!”
米塵的病號服穿戴整齊之後,終於可以“接見”訪客了。
連蕭告訴米塵,厲墨鈞的母親已經脫離危險了,而且這也不是她第一次割腕。追著他們的那輛車果然是某周刊的狗仔,他們面對的將是刑事訴訟。因為這件事,公眾一面倒地站在厲墨鈞這邊,十分激烈地譴責媒體這種挖掘別人*甚至到威脅到他人人生安全的地步。最初那些報導厲墨鈞母親新聞的媒體,無一不處於公眾憤怒的風口浪尖。
甚至有無數知名藝人聯名簽字發表倡議書,要求媒體的報導要有底線,不能為了吸引眼球和銷量而傷害他人。
聽到這些,米塵安心地點了點頭。
接著,連蕭就陪著喵喵去找米塵的主治醫生了解米塵的情況,大概什麼時候能康復,還要住院多久之類。
病房裡就只剩下厲墨鈞。他站在床邊,米塵知道以他的潔癖,是不會碰醫院裡的東西,自然也不會靠床太近。
米塵有些不大適應,她真想閉上眼睛裝睡。
“為什麼要替我擋住?”厲墨鈞終於開口了。
☆、第32章
大概是因為風掀起了窗簾,日光照she進來,米塵竟然不覺得他的聲音很冷。
“……什麼?”
米塵順著厲墨鈞的視線望過去,原來是自己的右手。
“我身手好敏捷啊……竟然可以那麼快……”
“我不需要女人來保護我。”
這句話好像在哪裡聽過?是不是白意涵也說過?
米塵很想笑,但是她還是好暈。
“如果那些碎片扎在你的臉上……留下疤痕,你知道化妝師要花多少時間去遮掩嗎?甚至根本遮掩不了……我沒有想過要保護你,我……應該只是不想自己的工作難度變得更高……”
米塵也說不清楚自己那一刻的“勇猛”。她不想去思考,思考讓她頭疼。
“也許你根本就不用再思考化妝難度的問題,因為你的手,說不定連刷子都握不住。”
“不可能……”米塵笑了,“我的手又不是豆腐做的,被玻璃扎了兩下就握不住刷筆了?”
喵喵都跟她說了,就是扎了些口子流了點血,最近不能吃麻辣小龍蝦了……還有其他她喜歡吃的東西因為是發物,所以要忌口。
這才最讓人難過呢。
“《饗宴》還有兩個半星期就開機。如果你恢復不了,我會換化妝師。”
說完,厲墨鈞就離開了。
米塵呼出一口氣,這才是厲墨鈞的風格,他要是柔情似水噓寒問暖,米塵的雞皮疙瘩都要落滿地。
喵喵告訴米塵,她是輕度腦震盪,一周左右就能回家養著了。
米塵聽了總算放下心來。
臥床休息了兩天,她的暈眩感總算過去了,開始睡了吃吃了睡的日子。
第三天的下午,米塵睡得正香,一個轉身發覺有人就坐在她的床邊。
抬起眼,發覺竟然是白意涵!
“……白……白大哥?”
白意涵的手掌伸過來,輕輕按在她的額頭上,手指嵌入她的發間,輕輕按揉著。
“你要我說什麼好?我從外面回來,聽到的就是你出事了。”
“……我在做夢吧?”米塵皺了皺眉,眼睛驟然開始發酸。
他去哪裡了?這些日子,她再沒有聽到過什麼關於他的消息。甚至連八卦雜誌也看不見他。
按道理他去了皇朝影業,那裡不是有很多好劇本等著他才是嗎?
“你沒在做夢。我這些天離開了國內……處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她已經不是白意涵的化妝師了……為什麼他還是這樣的表情?
白意涵只是笑了笑,有一點長者對孩子的寵溺,還有一些包容。
他的拇指滑過米塵的額角,聲音很輕,“你真的就是一顆小米粒,只比灰塵大一點點。我把你放在一個我自認為安全的地方,一回頭卻發現找不見你。想把你放在手心裡,又擔心一不小心捏碎了你。”
“那就不要放著我,也不要捏著我。為什麼不能相信,我也有我的生存之道?”
白意涵笑出聲來,眉眼間有一絲釋然。
“對啊,你也有你的想法和追求。”
“那麼你的想法和追求呢?你去皇朝影業是因為沈良言導演嗎?”
“對。”
“所以沈老,真的是你父親?”米塵從沒有問過白意涵的私事。如今她甚至已經不再是他團隊裡的一員,她不明白自己心裡的那種自信,自信自己無論說什麼對方都不會生氣。
“他不是我的生父,但卻如同我的父親一樣照顧我,點撥我。而我的生母,是皇朝影業的一位股東。沈老曾經和我的生母在一起,是我母親一直心性不定,辜負了他。皇朝影業里有著很複雜的利益糾葛,我母親的地位岌岌可危,沈老希望我引導她,幫助她,淡化對名利的渴望。所以在皇朝影業內部紛爭沒有結束之前,我可能都沒機會做我喜歡做的事情,拍我喜歡拍的電影了。”
米塵沒有想到,白意涵竟然會向她解釋那麼多。
這些涉及一個大型電影公司內部的事情,按道理他不該這麼輕易對她說出來。
房門被敲響,方承燁的聲音傳了過來。
“白老闆,走吧……皇朝的董事會時間要到了……”
白意涵低頭看了看米塵,輕聲說:“我要走了。你好好養傷。”
“嗯……”
米塵承認自己對白意涵原本的那些失望,在這時候全部都煙消雲散了。她不是一個記仇的人,她也明白沒有任何人有義務滿足她的希望。
雖然李哲哲曾經說過,每當白意涵試圖抽身的時候,會甩掉所有的障礙和包袱。如今,自己已經被他留在了星耀,他沒有必要再來示好。但他來了,向她說了那麼多只會對自己人說的話。
她覺得很幸運,她也許不再屬於白意涵的團隊,但她是他信任的人。
米塵又睡著了,聽說是她這幾天吃的藥會導致她的嗜睡。渾渾噩噩之間,她又做了許多夢。
她夢見那個最被她信任的人站在她的身後,他靠得她很近,氣息清楚到她每一個細胞都在顫動。他的手掌覆在她的手指上,帶著她轉動著刷筆,在模特的臉上留下一道又一道微妙的色彩。
當色彩被劃開,世界一個旋轉,她發覺自己靠在另一個人的身後,雙手環過他的身體,她的手覆在他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