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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盈陪伴在德翎駙馬身邊,也跟著打趣道:“不如求陛下給你個好嬌妻,日日纏綿,不用多久你就能有自己的孩子啦!小心這孩子抱得久了,他以為你是他爹呢!”
凌子悅失笑。她是不可能有孩子的。她是一個無法娶妻的朝臣啊!
就在此時,一個侍從急匆匆來到德翎駙馬面前,稟報導:“駙馬!陛下來了!”
“什麼?陛下來了?”德翎駙馬趕緊出門迎接,她身旁的雲盈愣在原處。
已經兩年多未見了,那個曾經銳不可當的少年已經貴為天子,他是她第一個愛上的男人,也是對她最為絕情之人。
她離開帝都時,十里一回頭盼不來他的身影。他對她最大的眷顧也只存在於上林苑那句“忘了我”。
凌子悅眨了眨眼睛,抱著孩子站起來。
德翎駙馬才剛跨出門去,雲澈便已經信步而來。
“姐夫!許久不見!”雲澈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器宇軒昂,平靜的駙馬府每個人心中掀起難以平息的風浪。
雲盈的雙眼緩緩睜大,雲澈的身姿在她的眼中一格一格越來越清晰。
他身著黑色錦衣,衣襟邊緣是精緻的鸞雲,髮髻被束在帽冠之中,顯得嚴謹而博思。
比起上林苑中的少年,如今的雲澈顯得沉穩,他的表情是內斂的,而他的雙眼卻難掩鋒芒。他的眉眼愈發的深刻,他的鼻骨就似延綿的山巒拖拽著雲盈的視線。
所有人都跪了下來,雲盈也緩緩傾下自己的背脊。
他是這世上唯一一個令她甘願俯首的男子。
“陛下,臣未曾知曉陛下到來,若有怠慢望陛下恕罪!”
德翎駙馬頷首道。
想要將孩子交託出去行跪拜之禮的凌子悅,左右侍從都已經頷首跪下,凌子悅不知將孩子放到何處,左右為難。
“陛下……”
雲澈看著她的表情,驀地笑出了聲。
“朕聽說你待在駙馬這裡不願意走了,現在見你懷中抱著映孩,該不會是你與駙馬府中婢女私會生下了孩兒?”
雲澈一臉嚴肅,驚得所有人頷首不敢多言,畢竟明湛本就是個私生子。
凌子悅卻別過頭去抿起唇來,雲澈見她的表情便湊了過去,“你還敢笑!”
德翎駙馬以為雲澈真的誤會了,正欲解釋,卻見雲澈用力捏住了凌子悅的鼻子,臉上表情完全與慍怒無關。
“你不在府中修書卻跑來姐夫這裡瀟灑!讓朕好找!”
“陛下恕罪!昨夜這孩子出世,母親難產差點失了性命。一夜忙亂,臣不及回府,今日又起晚了。”
“罷了罷了,在駙馬這裡用完了晚膳,你與朕一同回去吧。”
與帝同乘,這是臣子無尚榮幸。但是雲澈卻說的極為隨意,可見他與凌子悅的熟稔程度。
“還道陛下是來探望微臣這個姐夫的呢!原來是找子悅來的!”
“哈哈,姐夫也是要探望的。只是朕下了詔令之後,帝都城聚集了不少有才學之士,剛進行了科考,是時候子悅要陪著朕看那些考生的策論了!”雲澈雙眼明爍,仿佛要將其他人的眼睛都點亮。
雲盈低著頭,所有人仍舊維持跪拜的姿勢,無人敢動彈半分。
他已經忘記她的存在了。雲盈不動聲色握緊了拳頭,只盼著雲澈垂首時能有些許眷顧。
“陛下……”凌子悅用目光示意跪倒的眾人,雲澈這才反應過來。
“平身吧!在姐夫府中行這些虛禮做什麼?”雲澈探過頭去,看見被凌子悅抱著的明湛正朝著自己咯咯笑。
雲澈頓時也來了興致,手指在孩子的臉上戳了戳,孩子皺起眉頭狠狠瞪向他,雲澈覺得那模樣著實有趣,將孩子從凌子悅手中接了過來,坐在榻邊逗弄起來。
“子悅是真喜歡這孩子,都想著等他長大些接到帝都城裡去與凌子清一塊兒念書。陛下您啊,就是把這孩子拿來玩耍。”
雲澈不以為意,“看見他剛才的表情沒?他以後定然是個將軍!”
雲澈拍了拍榻邊,示意凌子悅坐下。
雲盈吸了一口氣,唇上扯起一抹無奈的笑。
還是同從前一樣啊,雲澈會記得身邊的凌子悅,而其他人對他而言猶如過眼雲煙。
“陛下,那微臣就去準備晚膳了,反正陛下有子悅陪著也不會悶。”
“嗯!叨擾姐夫了!”雲澈嘴上說著叨擾,頭卻沒有抬過。
德翎駙馬自然是明白雲澈的,領著侍從們離去了。
雲盈硬下心來轉過頭去,隨著駙馬離開,每一步心中都沉重無比。她是成郡王的女兒,可在他心裡也許真的還比不上那女奴生的孩子。
屋子裡的人都退出去了,凌子悅也顯得自在許多。她雙手撐著床沿,身體卻靠向雲澈。
微微側身,雲澈便瞥見她如玉的額際,俊秀的鼻尖,還有那柔和的睫毛。
“你還真喜歡這孩子啊!”
“是啊,他讓臣想起了子清。子清生下來的時候臣還在太子宮中陪伴陛下呢,等到回去雲恆候府的時候,子清都有兩歲了……”
“若是你……朕說不定已經有太子了……”雲澈的聲音壓的極低,正好明湛發出嘖嘖的聲響,凌子悅覺著有趣睜大眼睛瞪著他。
53、應詔上書
“陛下方才說什麼了?”
“沒什麼……”雲澈輕笑一聲,似是自嘲。
今夜的晚膳極為奢華,雖然比不上宮中菜餚豐盛,但別有滋味。
“陛下,要不要看看我府中舞姬所排的舞蹈啊?”德翎駙馬正欲請舞姬獻技,雲澈卻並不感興趣。
“罷了,姐夫。朕得早些帶著子悅趕回去。殿內已經累積了不少策論,朕趕著同子悅一起看呢!”雲澈此時整副心思都放在可開科取士上。
凌子悅注意到了雲盈的沉默,自然猜到了幾分原由。
“陛下,許久不見盈郡主,您不覺得郡主變了許多嗎?”
雲澈隨著凌子悅的目光望向雲盈,雲盈心中一顫,緩緩抿起嘴唇,她的笑容就似搖曳盛開的罌粟,要顛倒這世間的一切。
雲澈的雙眼眯起,隨即笑道:“盈妹妹是生的越來越美了。只怕帝都城中的男子都要拜倒在妹妹的群下了。”
“陛下過譽了。”雲盈垂目的瞬間,小女子的嬌態油然而生。但云澈的目光卻緩緩偏移,對上凌子悅。
“子悅!今晚你是別想睡了!不過你看見那些策論之後鐵定也是睡不著的!”
“微臣也很期待那些策論。”
話題又轉向了開科取士。德翎駙馬偶爾穿插幾句,而雲澈點出了幾個考生的論點,頗為中意,德翎駙馬對這些無甚興趣,只有凌子悅能與之對談。
一席晚宴終了,雲澈急沖沖就拉著凌子悅要回去雲頂宮,德翎駙馬只得囑咐他們一路小心。
明朔跟隨德翎駙馬送雲澈與凌子悅出府。雲澈上了馬車,凌子悅回頭便瞥見明朔同其他侍從一道跪送雲澈。
“子悅,上車。”雲澈的衣袖揚起,他一向不喜等待。
“明朔,你我來日再敘!”凌子悅的拳頭在明朔肩上砸了砸。
“是。”簡單的回應,明明行跪拜之禮,聲音卻不卑不亢,謙恭有禮卻又有一股英氣運於其中。
“明朔!”驀地,雲澈喊出了他的名字。
明朔驚訝著抬起頭來。
“能讓凌大夫另眼相看之人,朕亦側目之!若你真有不墮青雲之志,朕必不拘一格用人才!”
明朔睜大了眼睛,那一瞬雲澈一把將凌子悅拉上車,他只看見他如劍刃般的眉還有那瞬間隱沒在車簾下的側臉。
那樣刻骨的輪廓,令明朔不自覺握緊了拳頭。
“朕問你,你可願意追隨於朕?朕許你利刃、鞍馬與北疆沙場,你願或不願!”
凌子悅的心臟瞬間被提了起來,德翎駙馬也是一臉詫異。
明朔喉頭一陣□,在這一刻他的人生即將面臨翻天覆地的變化。
雲澈的眉眼之間一片沉凝。他目視明朔,等待明朔給他一個答案。
“明朔,你還不叩謝皇恩?”德翎駙馬高聲道,生怕明朔忤逆雲澈毀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雲澈抬了抬手,“朕不逼你。那些想要藉由朕來獲取功名利祿揚名立萬之輩,朕不需要。朕要那些心中有夢的人。明朔,你是怎樣的人,只有你自己最清楚。”
驀地,明朔重重叩首,抬起頭來時目光如刃,蓄勢待發。
“明朔願追隨陛下!”
“好!從今日起,你就隨侍宣室殿吧!”雲澈點了點頭,唇上扯起一抹笑。他放下車簾,回到車中。
宮中侍衛眾多,能隨侍宣室殿者寥寥無幾。雲澈與朝臣議政,明朔隨侍帝王側自然能對朝中大小事務瞭若指掌。這邊是雲澈給與他的絕對信任。也預示著他日後的無量前程。
馬車行動了起來,凌子悅忍不住回頭,“陛下就真的如此相信凌子悅識人的眼光,為何不與明朔聊一聊?”
“不需要。朕知曉他辰時習武,午後必研習兵法指深夜。明朔讀兵書並不拘泥於案前,而是經常在沙礫上模擬戰事,且多有搜集戎狄人地形、習俗並且研究其騎兵作戰之道。”
凌子悅這才明白,德翎駙馬府中也有雲澈的人。怪不得他能這麼快得知自己在駙馬府中之事。
“子悅,你怎麼不問朕是不是在你府中也派了人?”
“陛下,您派在微臣身邊的人,和派到國安侯、郎中令、德翎駙馬乃至太后身邊的人,目的皆有不同。陛下派人到他們身邊是為了解他們。派人到微臣身邊,是怕微臣會像當年南平王故去時萌生去意。陛下既然並非不信任微臣,微臣又何須問陛下原因呢?”凌子悅說完便莞爾一笑,望向窗外。
雲澈張了張嘴,還是開口問:“那麼你現在放下他了嗎?”
“陛下只要不問微臣是否放下了,那麼微臣至少可以忘記。”凌子悅別過頭去,明明車簾之外沒有任何風景。
雲澈吸了一口氣,唇上扯起一抹無奈地笑。
他伸出手,手指覆上凌子悅的手背,緩緩擠入她的指fèng之中。
“陛下,在駙馬府中為何對盈郡主如此冷淡?”凌子悅輕聲問。
雲澈鼻間發出一聲輕笑,“她是成郡國的郡主,卻偏偏跑到駙馬府來,時不時去帝都與達官顯貴們廝混在一起,你覺著是為什麼?”
凌子悅不喜歡雲澈用“廝混”來形容雲盈,但是她也隱隱感覺到雲盈如今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性格豪慡的簡單女子了。
“微臣還以為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陛下看見盈郡主那般美艷的女子也會心緒搖曳。”凌子悅眉梢一挑,窗外月光掠過車簾的fèng隙落在她的眉梢,靈犀一點,卻觸上雲澈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