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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是煉還魂丹了!哪日凌大人真的丟了性命,我歐陽琉舒的還魂丹還能救你一命啊!”歐陽琉舒那表情極為認真,看的凌子悅哭笑不得。
“歐陽琉舒,不如我們打一個賭吧?”凌子悅扯起唇角,一隻手撐在膝蓋上傾向歐陽琉舒。
“哦?什麼賭?”
“賭你有沒有辦法在一個月之內練出還魂丹。”凌子悅狡黠地一笑。
“賭注為何呢?”
“那如果先生贏了,不知先生要什麼呢?”
“凌大人要歐陽琉舒做到的不過是一件事,一個月之內練出還魂丹。若在下做到了,也要大人做到一件事。”
“先生請說。”凌子悅對歐陽琉舒的要求感到好奇。
“若陛下的決議無論是針對帝都城內的諸侯,還是外戚,凌大人你必須保持沉默,不出一言,不獻一策。”歐陽琉舒難得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雙目如炬,直落落視入凌子悅眼中。
“先生為了救凌子悅,可真是用心良苦啊。凌子悅與先生不過酒友而已,並非過命的交情,先生這又是何必?”凌子悅搖頭一笑。
“這朝中顯貴,歐陽琉舒就算沒見過也聽過,凌大人是少有的君子。歐陽琉舒只是不想君子折腰罷了。凌大人覺得自己做得到還是做不到?若凌大人覺得自己能夠履行賭注,歐陽琉舒自然能做到賭約。”
凌子悅笑容隱去,如若要助雲澈完實現他的政策,未必需要自己出謀劃策。她向歐陽琉舒伸出手來,“擊掌為誓!”
“擊掌為誓!”
凌子悅心中明白,帝都中的貴戚實在太多,各個又喜好養門客,富庶的公侯門客三千不足為奇,倘若有一日雲澈正集結大軍與戎狄對峙,而這些公侯們在帝都內聯合起來,與成郡王之流裡應外合,帝都危已。
幾日之後,雲澈都在與一眾大臣商議如何擬令命諸侯列國,即所有有封地的侯爵公親必須回到自己的封邑,並施行檢舉公侯宗室,即下令對貴族子弟橫行不法者實施懲戒,削除其貴族屬籍。三公皆在其中。御史大夫陳盧極力主張,郎中令王人傑出謀劃策,容少均雖未多言,但顯然是站在雲澈這邊的。反倒是洛照江,一副前瞻後顧的模樣,這傢伙的利益權衡倒是清楚,他心中必然知道這詔令若真的頒布了,鎮國公主決計是要勃然大怒了。可朝堂上的是他親外甥啊,也是他一輩子的靠山,他又得罪不得,那吃了蒼蠅的表情,倒是令凌子悅看了心中暗自慡快。張書謀文采非凡,頗得雲澈賞識,已命其著手開始擬寫詔令了。
待到眾臣散去,盧公公卻悄悄叫住了凌子悅,“凌大人莫走,陛下有話要問您。”
凌子悅瞭然地一笑,回到宣室之中。雲澈臉上倒沒有太多的表情,只是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凌子悅不想逆了他的意思,徒增爭執,只是上前,在距離雲澈一步之遙的地方坐下。
“今日,御史大夫陳盧與郎中令王人傑可是非常之積極,反倒是你不發一言,沉默的令朕都不習慣了。到底是為什麼?”
凌子悅低頭,片刻之後才開口道:“陛下滿腔熱忱,眾大臣也緊隨陛下。只是陛下可曾想過諸侯列國檢舉權貴,會得罪許多利益相關者,陛下要如何過鎮國公主那關?”
雲澈仰起頭來,嘆了口氣,“朕想到的只有一個辦法,而且不成功便成仁。子悅……你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是對的。這一次,朕也不想你牽扯其中。”
“陛下這是在說什麼?凌子悅不怕,只是想陛下冷靜下來,等待時機!”
“時機?怎樣的時機?朕明白子悅你的意思,朕還年少而鎮國公主老矣。可你看她如今仍舊精神震爍,對權力的欲望早就超出了一個公主,朕要等到幾時才行?朕可以等,但是這雲頂王朝能等嗎?五年?十年?還是二十年?”
凌子悅蹙起眉頭,良久才道:“微臣明白了。陛下盡可一試。”
雲澈背對著凌子悅,良久才出聲問道:“聽聞你去了暴室。”
雲澈的語態並不猶豫,也許他不想凌子悅知道關於明熙的事情,但他並不擔心凌子悅知道。
“回陛下,微臣是去了暴室。”
“那你有沒有什麼想要問朕的?”
“微臣只有一個問題,陛下為何對明熙不聞不問?”
“因為朕要重用她的弟弟明朔。而明朔出身低微,他日上位必遭重重阻礙,唯有弟憑姐貴。但朕的後宮之中,不要那些貪慕虛榮的女人,更不要那種為了朕片刻歡愛便記恨於心爭寵於後宮的女人。皇后之位,對朕而言就與丞相、太尉、御史大夫之位一般乃是朝政。雲羽年作為皇后識進退,懂分寸,朕心甚慰。後宮中的女人最要緊的是能忍。忍後宮榮辱,忍寂寞空虛,忍朕所不能忍。”
“原來陛下是要磨練明熙,他日為明朔鋪路啊。倒是微臣這一次沒能察覺陛下的心思。”
“你就只有這一個問題要問朕嗎?”雲澈壓低嗓音道。
“是。”
雲澈忽的發出一聲自嘲地輕笑。
“是不是無論朕無論看上哪個女人,你的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凌子悅喉頭髮緊,說不出話來。
“也許子悅當初你說的不錯……帝王最是薄涼。朕也想做個薄涼之人。”
雲澈轉過身來,只見凌子悅還是低著頭,動都沒有動過。
“這天下的女人都是朕的,隨朕索取。無論是雲羽年還是明熙……可朕卻偏偏不敢碰你,真是諷刺!”
雲澈又是上前一步,凌子悅的臉頰一顫,不知什麼東西滑落下來。
而雲澈卻伸出手,將它接住了。
驀地,凌子悅的臉被抬了起來,雲澈的目光將她完全征服,無法動彈。
“既然在意,為何不說!為何要裝作不在意!朕決意將一個不愛的女人留在後宮,你為何不怒斥朕?為何不質問朕?為何不恨朕!”
凌子悅張了張唇,眼睛裡完全氤氳一片。
“凌子悅只恨……陛下為君我為臣……”
雲澈用力地摟住她,惡狠狠地似是要將她折斷。
下巴抵在雲澈的肩頭,凌子悅終於哭了出來。
她曾經也做過不切實際的夢想。他是九皇子,帶著她遠赴封邑。也許那裡沒有金碧輝煌的宮殿,沒有將相如林,就連那奔騰在大漠之上的夢想都褪了色……但她可以毫無顧忌地與他拉著手,策馬而行。
雲澈不發一言,他只覺得凌子悅的眼淚如此珍貴。他從不希望她受到半點傷害,不希望她遭遇絲毫心痛,但其實他的內心卻如此渴望著,哪怕有一瞬間,她會為他而痛。
“朕不會為朕身邊任何一個女人找藉口,無論是雲羽年也好還是明熙也好。但由始至終,朕對你的心意從沒有變過。先帝對程貴妃的寵愛,持續了不到三十年。可朕知道,朕對你……絕不會改變。”
凌子悅第一次如此坦蕩地被雲澈抱在懷裡。
明熙是扎進凌子悅心中的一根刺,而雲澈卻坦蕩地將它拔起了。也許她會偶爾因此隱隱作痛,但至少那裡不是冰冷的,而是被雲澈小心翼翼地珍惜著。
雲澈將凌子悅留下來用晚膳,見她眼睛紅紅一直默不出聲,於是命盧順將宮中藝人前來獻藝。誰料到藝人帶來的小狗還未開始雜耍便倒地氣絕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盧順呆住了,在陛下面前雜耍的小狗死去不但是大不敬也是不詳。
那藝人誠惶誠恐地跪在了抵上,“陛下……陛下恕罪!是……是翰林院都府的歐陽琉舒大人,他……方才路過都府時他給這小狗餵食了些吃剩的肉……”
“什麼?歐陽琉舒?”雲澈蹙起眉頭,“他好端端毒死雜耍的小狗做什麼?難不成是不滿意朕將他擱置翰林院都府,所以用這種方法來令朕心中不快?”
凌子悅低下頭抿起唇,“陛下心中知道他不過想見陛下罷了,為何不遂了他的心愿?”
“你方才……是不是笑了?”雲澈低下頭來望向凌子悅,作勢要去捏她的鼻子。
“陛下!”凌子悅見宮中藝人尚在,向後一縮,雲澈只得收了手。
“好,歐陽琉舒玩出這等花招來,朕就見一見他,看他能說出個什麼道理來。”雲澈揚起下巴,盧順傳召歐陽琉舒。
69、招搖撞騙
“子悅,你不是經常與那歐陽琉舒飲酒嗎?他在你面前也這般喜愛裝神弄鬼嗎?”雲澈的語調低沉而上揚,凌子悅越是經常與歐陽琉舒飲酒,就說明她對歐陽琉舒的信任就越多。這樣的信任是雲澈作為君王無法從凌子悅那裡得到的,也令雲澈妒忌。
凌子悅聽到此,笑道:“陛下,歐陽琉舒是不是裝神弄鬼,陛下見了細問他便知一二。”
雲澈倒也不怒,凌子悅就在他的身邊,對他而言已是人生美事,自然放下心來與凌子悅一同用膳。
晚膳快要用完了,這歐陽琉舒才姍姍而來。
他那一向邋遢的衣著,今日倒是整整齊齊乾乾淨淨的了,就連鬢角的髮絲都極為平整,看來歐陽琉舒早就料到今日雲澈會傳他了。
“微臣歐陽琉舒拜見陛下。”
雲澈原本面對凌子悅時柔和的神色瞬間被慍怒取代,歐陽琉舒僵在那裡行跪拜之禮,而雲澈卻遲遲不允其平身。
歐陽琉舒卻一動不動,似乎與雲澈在比拼耐性,看看到底誰才是最後的贏家。
倒是一旁的凌子悅看著歐陽琉舒那一本正經的模樣,想笑卻又笑不出來,“陛下……您不是有問題要問歐陽琉舒嗎?”
“好你個歐陽琉舒!你是不是吃撐了!好端端為何毒死宮中獻藝的小狗?”
雲澈還是未允歐陽琉舒起身,而歐陽琉舒的腦袋仍舊磕地上一動不動。
“回稟陛下,糙臣並非吃飽撐了,而是因為吃不飽在硬撐。”
雲澈頓時來了興致,側躺而下,一手搭在膝蓋上輕輕敲打起來,“哦?你怎麼吃不飽硬撐了?”
“陛下,獻藝的小狗不過牲畜而已,它的衣食用度一月卻要花去一百錢。而微臣乃是七尺男兒,俸祿竟然也是二百錢。要撐也是這隻狗撐死,何時輪得到微臣啊。微臣只求陛下賞給微臣一個能剛剛好不被撐死的官職……若陛下覺得微臣連只狗都不如,不如就讓微臣回去故里,給那些官宦人家作詩作詞,再不然憑微臣的口才還能在市集上擺個算命的攤子,招搖撞騙一番,微臣還能多換點錢花花……”
“招搖撞騙”四個字令雲澈別過臉笑了起來。
這算是明白了,歐陽琉舒繞了這麼一大彎子,是不滿意翰林院都府啊!虧他平日裡一副優哉游哉功名利祿不放心上的模樣,原來也有這樣的心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