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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慎語昏沉立著,那人詞不害臊,句不要臉,他連瞧都不敢瞧。轉回盯著院子,刻意冷冷地說:“隨便,什麼樣對我來說都無所謂。”
丁漢白哪兒信:“真的?我軟的硬的都用了,三十六計還有什麼來著?趁火打劫,霸王硬上弓是不是?”
紀慎語說:“你讓我造東西給店裡,可以,按之前說的修復真品,也可以。只要用得著我,你儘管開口,但不要再提別的,行嗎?”
大手拍了桌子,丁漢白的好脾性堅持不過三秒。“我這人很壞,喜歡你,所以樂意放低身段求個兩情相悅。”他說,振振有詞,“可要是百般招式都沒用,你再三把話說絕,那兩情相悅我也就不強求了。我還就做一回土匪霸王,管你喜不喜歡。”
紀慎語驚駭非常,他原本害怕暴露動搖之色,卻沒想到堅定不移沒用,丁漢白萬事只由著自己性子,根本不考慮其他。
他逃似的奔回房間,鎖門關窗,上床藏在被子裡。他覺得冷,冷得打顫,比在草原那天還難捱。待腳步聲迫近,他連發抖都不敢,已經草木皆兵。
丁漢白立在窗外,裡面漆黑一片,他連個輪廓都瞧不清楚。然而窗戶紙早就捅破,他也早就被拒絕百八十次,那拒絕話字字真心,可他更清楚,紀慎語明明心裡有他。
就為他們都是男的,為他們是師兄弟,為丁延壽那份恩情,斷定他們違常理而行。可真有錯嗎?真的背德?就算有,丁漢白想,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犯錯了。
腳步聲離遠,紀慎語蜷縮成團緊了緊被子,口中的潰瘍燎泡疼得厲害,連著嗓子,一併燒灼起來。許久許久,他終於昏沉入睡,發著燒,嘴唇裂開一道口子。
隔壁也黑了燈,丁漢白卷被思忖,愛情叫他煩心,他在琢磨那圓肚玉瓶要如何處置。單純擺著,有些無趣,畢竟那是一隻飽含夫妻情誼的,又與他有緣的物件兒。
晃到半夜,三跨院所有人都睡了。
萬籟俱寂,突然枝頭亂晃,攀枝的喜鵲全都振翅飛走。前院的野貓尖銳嘶鳴,撲開臥室門跑進跑出,撞翻椅子,造出一片混亂噪音。
丁延壽欲低吼恐嚇,還未發聲,覺出床墊搖晃,輕微的,逐漸劇烈起來。“地震了!”他拽起姜漱柳,扯外套給對方披上,夫妻倆立刻衝出去叫各院的人。
丁漢白本就未睡熟,霎時睜開眼奪門而出,隔壁鎖著門,他邊踹邊喊,震感愈發清晰。“紀珍珠!地震了!”足足三腳,那門被他踹開,也終於被他踹壞。他奔到床邊顧不得人是睡是醒,連著被子抱上就跑。
一股腦跑出小院,急著去前院看他爸媽。幸好反應及時,全家都已從臥室離開,而地震也漸漸結束。丁延壽說:“都別回去睡,誰也拿不準後邊怎麼樣,今天湊合著在院子裡吧。”
懷裡一動,丁漢白低頭瞧,被子掩著,他用嘴咬住一角撥開,露出紀慎語熱燙的臉來。紀慎語燒得迷糊,冷了半宿終於覺出暖和,卻不料正被難為情地抱著。
引頸一瞅,老天爺,師父師母小姨,全家人都在,他連發生什麼都顧不上聽,望向丁漢白,恨不得搖尾乞憐。丁漢白強忍住笑,大發慈悲又將被角遮上。
聽完囑咐,丁漢白抱紀慎語回小院,廊下危險,坐在石凳上。懷裡滿噹噹的一團,拍一下,說:“怎麼睡那麼死?門都叫我踹壞了。”說著朝被子裡一摸,滾燙,打著寒顫,“發燒了怎麼不說?!”
他將紀慎語裹好擱在石桌上,也不管還震不震了,回屋一趟折騰出熱水和藥片。餵下去,低頭抵著紀慎語額頭試溫度,沒那麼快退燒,他這叫趁虛而入。
“幸虧咱們這兒不是震源。”丁漢白說。
紀慎語舌尖頂著上顎,地震發生時丁漢白哪知道是否虛驚一場,但卻選擇救他,他明白。再狠不下心說劃清界限的話,道一句謝,垂首打起瞌睡。
下過雨的大冬天,室外冷得夠嗆,丁漢白只穿著睡衣睡褲立於瑟瑟風中。過去一會兒,面前裹緊的棉被一點點鬆動,閃條縫兒,探出一截手指。
他喉頭髮緊:“幹什麼?”
紀慎語說:“我怕你凍著。”
丁漢白湊上去,眼瞅著那條縫兒豁大,迎接他,連著被中發燙髮軟的身體。他抱住,一隻手在外摟著被子,一隻手在內胡作非為。腰,背,沿著脊柱摸到後心,他卡在紀慎語腿間,在天災之下感嘆禍福相依。
紀慎語不堪忍耐:“別摸了……起開。”
丁漢白說:“不是你怕我凍著麼?就讓我摸摸唄,不怕我再憋著?”他這麼說著,卻一步退開,南屋北屋跑進跑出,折騰出過夜的東西。
一張吊床,綁在兩棵樹之間,棉被鋪一條搭一條,齊活兒。丁漢白將紀慎語抱上去,晃晃悠悠,紀慎語爬出來抓他,他脫鞋一翻,晃得更加激烈。
並肩躺不下,側躺又不平衡,丁漢白仰面抱著紀慎語,等於蓋了條人肉暖被。而紀慎語枕著他的肩,不吭聲,乖乖地退燒。他壞嘛,有意無意地碰這兒碰那兒,連屁股都蹭了幾個來回。
安穩到天亮,一大家子人困頓非常,就丁漢白生龍活虎。儘早趕去玉銷記,老闆夥計一同檢查料庫,好在上著防震措施,沒有發生損壞。
丁延壽攤開報紙:“這地震局淨馬後炮,也不知道還鬧不鬧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