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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弟苦心瞞著,他這個做師父的不好妄自捅破,只能繼續裝傻。
丁漢白進屋後目不斜視,拆開包裹露出摔碎的玉薰爐,簡明扼要解釋來意。梁鶴乘看那精巧雕功,問:“這是你雕的?”
丁漢白說:“是我師弟雕的。”
梁鶴乘心中大動,想起紀慎語說過忙於雕一件薰爐。而這沉默的空當,丁漢白以為梁鶴乘在猶豫什麼,急忙說明:“梁師父,不會讓你們白幫忙,這物件兒是我師弟廢寢忘食忙活出來的,萬分重要,以後我欠你們一份人情,將來有什麼用得上的,儘管找我。”
梁鶴乘忍不住試探:“你和你師弟感情真好。”
丁漢白忽然薄唇一抿,目光也移開三寸,那情態似是不想承認,又像是有難言之隱。的確難言,他自己都沒覺得感情多深,頭緒紛亂無法探究。
拜託妥當,丁漢白再三道謝後離開,梁鶴乘忽然叫住他,問:“你怎麼知道我住這兒?”
丁漢白坦言:“我小人作為,之前跟了您一路。”
小人坦蕩蕩,梁鶴乘失笑,不過他詢問不是為了追究,而是鋪墊:“那禮尚往來,你家住哪兒?我這兒沒電話,要是有什麼問題,我怎麼找你?”
丁漢白立即告知,池王府站剎兒街,最大的那戶就是丁家。
他道別後離開,沒顧上細看一磚一瓦,只不過步出小院時恍然一瞥,莫名覺得那幾盆綠植有些眼熟。
這世間憂愁事兒很多,解決便好,丁漢白打道回府,心中大石灑脫地擱下。家裡一派如常,他錯過飯點兒,兀自去廚房找東西吃。羹湯可口,他的表情眼神卻一分分降溫,麻煩暫且解決,他在想製造麻煩的人。
丁漢白就那麼沉著面容回小院,甫一邁入拱門,正對上廊下撒癔症的人。紀慎語的眼眸霎時由灰變亮,癟著嘴,奔下三兩階時似要哭嚎出聲。
他已淒悽慘慘戚戚一早,從玉薰爐消失開始,他呆立在南邊,又在院中踱步,而後站在北邊不住撒愣。東西壞了,他咽下這口氣修好就是,可東西長翅膀飛了,他該怎麼辦?
紀慎語誰都信不過,只敢告訴丁漢白,默默等到現在,丁漢白出現那一刻,他險些控制不住撲到對方身上去。
“師哥。”他緊抓對方的手臂,牙關打顫,“我一早起床去南屋……發現我的玉薰爐摔碎了。”
丁漢白驚訝:“你已經看見了?”
紀慎語未多想:“我沒告訴師父,等我吃完飯再回來,玉薰爐不見了!摔碎還沒完,是誰偷走了……”
對方的憂懼無從掩飾,說話間透露得淋漓盡致,丁漢白反手扶住紀慎語的雙肩,安慰道:“別擔心,是我拿走的。”他解釋,攬著人朝房間走,“我起床發現東西碎了,趕緊包好跑了一趟,等修好就取回來給你。”
他哄道:“放寬心,不慌了。”
紀慎語定住看丁漢白:“跑了一趟?修好?”他更加惴惴,丁漢白居然把玉薰爐交給別人,那人是誰?誰又能修好?
丁漢白說:“之前我說過,有一位厲害的高人,我拜託給人家了。”
紀慎語愁慮未減,心中五味瓶打爛,那一味酸潑灑得到處都是。他掙開丁漢白的臂彎,與之切切對視:“你說的人家,就是才十七歲就厲害得很,讓你佩服的那個?”
丁漢白答:“是啊,放心吧,他肯定能幫你修好。”
紀慎語強忍不住:“……你憑什麼把我的東西給別人?我用不著!”他鮮少失態,瞪著雙目撐氣勢,“修好是不是還要去道謝?你是為了幫我修玉薰爐,還是借我的玉薰爐去接近那個人?!”
丁漢白震驚地看著紀慎語,他能想到紀慎語乖巧地感激他,想到紀慎語把他當作解決困難的依靠,哪兒能料到紀慎語居然沖他發脾氣?!
“奇了怪了!”他煩躁地吼一嗓子,“我慌慌忙忙跑一趟,陪著笑臉孫子似的,我他媽為了誰?!”
紀慎語不悔不懼:“我沒讓你去陪笑臉!”他根本無法想像丁漢白對某個人殷勤,丁漢白那麼凶,瞧不上這個看不起那個,“那個人”憑什麼要丁漢白陪笑臉?
厲害?莫非還能厲害過丁延壽?!
除非丁漢白有所圖,不缺錢不缺技,又能圖什麼?
紀慎語恍惚,丁漢白圖的是與之交往,先成朋友再成知己,說明什麼?說明他們幾個師弟仍入不了丁漢白的法眼。他不平、不忿、不甘,其他人不管,為什麼他也不行?
那一座銀漢迢遞,那一枚玫瑰印章,他以為自己有所不同。
大吵一架,丁漢白以一句好心當成驢肝肺收尾。比鄰的兩間臥室門關上,生氣的生氣,傷心的傷心,不久後絲雨連綿,老天都為他們心煩。
一牆之隔,紀慎語埋頭寫作業,寫下的答案前言不搭後語,乾脆埋首在臂彎消極時間。丁漢白也不好過,躺床上翻書,書拿反了也未發覺。
分秒難捱,仿佛誰先開門誰就是輸,兩個人都倔強地悶在臥室。雨淅瀝一天,他們終於在傍晚時分被姜採薇揪了出來。
大客廳張羅出一餐銅火鍋,滿桌時蔬和羔羊肉,丁漢白大步在前,進屋擺著大少爺架子,什麼都不干,坐下攪和自己的麻油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