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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漢白問:“那您什麼時候住別墅?”他心裡想,早上出個門磨蹭許久,把小金庫翻來覆去地清點,還住別墅,住筒子樓吧。
他天生有股氣質,不說話也能暴露出所想,紀慎語回頭瞧他片刻,看穿他腹誹什麼。逛來逛去,全然沒了交流,也不知道送手鍊的話還算不算數。
一家小店,主營雞血石,入目鮮紅乳白交雜,瑰艷到極致。紀慎語送給姜採薇的紅白料小像就是如此,只不過更通透,因此色彩上差一些。
姜採薇膚白,戴這樣的顏色絕對好看,他還想徵詢一下丁漢白的意見,結果丁漢白先說:“雞血石不錯,就拿這個給我做。”
紀慎語只好問:“要不我做一對,你和小姨一人一條?”
丁漢白竟像吃了蒼蠅:“又不是姐弟母子,幹嗎戴一對?!”
都怪姜採薇歲數小,弄得紀慎語對她沒長輩之感,更像是姐姐。他專心挑選,先挑好給姜採薇用的,想到丁漢白是男人,對紅白比例遲疑起來。
“師哥,你真的也要雞血石?”
“就要雞血石。”她姜採薇用哪個,丁漢白也要用。
紀慎語想了想:“那我不給你做手鍊了。”
丁漢白無名火起:“本來我就不想要,愛做不做。就想騙我帶你逛街,車接車送還請吃早點,別墅沒住上,先擺起少爺譜兒了,雞血石?鳳凰血我也不稀罕戴。”
這一串連珠炮把紀慎語轟暈了,攥著半掌大的一塊愣住,半天沒捋清丁漢白在罵什麼。“我、我怎麼你了?”他相當委屈,“我覺得雞血石太紅,你戴手鍊不合適,想改成刻章……不行就不行,你生什麼氣?”
丁漢白話太急,將對方誤會透,這會兒里子面子都丟盡,百年難得一見地紅了臉。他掏錢包,意圖花錢買尊嚴:“老闆,結帳。”
紀慎語不饒他:“我有錢,你這樣的,在揚州得被扔瘦西湖里喝水。”
接下來再逛,紀慎語當真變成少爺擺譜兒,只留後腦勺給丁漢白。丁漢白問什麼,他裝沒聽見,丁漢白搭話,他連連冷笑,倆人演話劇似的,逛完折返終於謝幕。
丁漢白啟動汽車:“我想吃炸醬麵。”
紀慎語對著幹:“我想吃生魚片。”
丁漢白握著方向盤嘆一口氣,他琢磨清了,自己拉不下臉認錯,又哄不來對方,那乾脆就槓著吧,槓來槓去可能還挺痛快。當然,主要是他不愛吃生魚片,完全不想遷就。
熄火下車,紀慎語望著麵館的牌匾沒脾氣,等進去落座點單,被十來種炸醬麵晃了眼。他其實沒吃過,想像中麵條糊層醬就是了,怎麼會有這麼多種?
“這叫菜碼,選幾種自己喜歡的。”丁漢白轉向服務生,“黃豆、雲腿、青瓜、白菜、心裡美,面過三遍涼水。甜皮鴨半隻,清拌蘆筍,京糕四塊。”
紀慎語學舌:“黃豆、雲腿、青瓜、生魚片。”
服務生趕忙說沒有生魚片,丁漢白哭笑不得,餓意濃重,懶得較勁。等菜的工夫兩個人俱是沉默,菜一上來更是無話。
淺口大碗,丁漢白下筷子攪拌,把炸醬麵條攪得不分你我,把菜碼拌得看不清原色,再夾一塊甜皮鴨,大功告成,往紀慎語面前一推。
無聲搶過另一碗,拌好終於開吃,在家時他和紀慎語挨著坐,現在是守著一處桌角。悶頭吃了會兒,旁邊的吸溜聲變大,餘光一瞥,紀慎語吃成了花嘴。
昨晚心虛沒吃好,紀慎語早餓了,一口下去覺得滋味兒無窮。他以為不過是碗黑黢黢的面,卻沒料到濃香但爽口,一吃就剎不住。等餓勁兒過去速度慢下,他又夾一塊甜皮鴨,吃得嘴上醬黑油亮,伸手夠紙盒子,才發現餐巾紙掏空了。
“服務生——”他沒說完。
丁漢白總算尋到破冰的機會,伸手揩去紀慎語嘴上的東西,把指腹沾的又黑又油。他趁紀慎語發愣,低聲說:“跟我和好。”
餐巾紙補滿後,他抽一張擦手,擦完手臂垂下桌,指關節微蜷。似乎指尖的細紋都驚訝,那嘴唇怎麼那樣柔軟,生怕用力一點就會擦破。
回神繼續吃,碗裡多了根蘆筍,餘光太好使了,把紀慎語悄麼聲的窺探看得一清二楚。他垂眸問:“我這樣的,在揚州真要扔瘦西湖喝水?”
紀慎語又來轉移話題:“印章雕什麼,花開富貴怎麼樣?”
丁漢白嗤之以鼻:“俗氣。”
“那靈猴獻壽?”
“我過完生日了。”
“竹林七賢?”
“半掌大雕七個人,小人國啊?”
丁漢白噎得對方收聲,也安靜下繼續吃麵。
回家路上等紅燈,紀慎語看見拐角有老太太賣黃紙,他今天高興、生氣,此刻醞釀出一股傷心。丁漢白循著他的目光看去,直接將車靠邊停下,讓他去買兩包。
紀慎語後半程抱著黃紙和元寶,快到家門口時問:“師父葬在揚州,我買了有用嗎?”
丁漢白說:“難道許許多多在異鄉的人都不祭祀?明晚找個路口燒一燒,說幾句,紀師父會收到的。”他說完想一想,明天下班沒應酬,可以帶對方去。
紀慎語卻說:“那我找小姨帶我,順便問問她喜歡手鐲還是手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