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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慎語一愣,隨即含著欣喜沖他咧嘴,一溜煙兒跑出去,再回來時扶著丁延壽的手臂,身後跟著老二老三老四,還有看熱鬧的姜採薇。
一行人將屋子占滿,圍著工作檯,數道目光全集中在雙蝶耳活環三足玉薰爐上。紀慎語緊張,因為緊張而鬆開丁延壽,悄悄靠近到丁漢白身邊。
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直至丁漢白攬住他的肩膀。
“爸,怎麼樣?”丁漢白問,語氣神情表示,他在明知故問。
丁延壽反問:“你們覺得怎麼樣?”
眾人噤聲,觀望丁漢白的答覆,姜採薇見狀說道:“我是外行,我只覺得非常漂亮,如果有錢,一定會忍不住買下來珍藏。”
紀慎語不好意思地低頭,又偏頭,偷看丁漢白,想討一句誇獎。
丁漢白說:“迎春大道那間店裡的‘松鶴延年’賣了,我看這件可以頂上。”
丁延壽高聲應好:“那明天就拿這件去鎮店。”
鎮店……一時間大家心思各異,紀慎語興奮地抓丁漢白袖子,差點與對方擁抱。
其他幾個師兄誇獎請教,弄得紀慎語暈頭轉向。丁漢白陪丁延壽出去,走到敞亮的院中,說話也亮堂。“兒子,這回不意難平了?”丁延壽欣慰,“覺悟提高挺快,孺子可教。”
丁漢白頂撞:“你少陰陽怪氣,我本來就以大局為重。”
待人走盡,紀慎語將木雕小座擺好上油,上完開著門窗通風晾乾。他忙碌許久總算能放鬆,安心複習功課去了。
一夜過去,紀慎語睡醒臉都沒洗,跑去看木雕小座是否乾燥。
他怔在門口,木雕小座旁空空如也,而費盡心力完成的玉薰爐摔在地上,蝶耳活環都碎裂成幾瓣……怎麼會這樣?!
腦中霎時空白,他哪還有心思顧及為什麼會摔碎,幸好他會修,可他這修復作偽的本事得藏著,因此只能隱瞞拖延。
剛關好門窗,姜採薇在外面喊他吃早飯。
紀慎語鎮靜地答應,掛鎖,去洗漱換衣服,忙完若無其事地去前院吃飯。他坐定,目光悄悄逡巡,害怕自己心中疑竇冤枉好人。
“師父。”他平靜地說,“木雕小座還沒完成,這兩天做完再一併帶去店裡行嗎?”
丁延壽說:“沒事兒,你看著辦。”
紀慎語暫且放心,埋頭吃飯,恨不得咬斷筷子、掐斷碗底。他不信風能將玉薰爐吹落,如果是誰不小心打碎,他也不會怪罪,可要是故意的,難道以後在家裡他還要提防什麼?
“慎語,你師哥還沒起?”姜漱柳叫他,“慎語?”
紀慎語回神:“還沒……”
丁漢白已經起了,心想木雕小座應該是晾好了,於是迫不及待想看一看配套的成品。他摘鎖開門,震驚地定在原地,碎了?好端端的怎麼會摔碎?!
不管無意還是故意,這嘔心瀝血的東西都算是毀了!
丁漢白強壓下雷霆怒火,眼下玉薰爐已經壞了,追究置後,解決為先。重雕太不現實,最好是修復,他靈機一動,想起梁鶴乘的高徒。
找舊報將東西妥善包裹好,裝進紙箱奔出了小院,丁漢白一路馳騁到淼安巷子,他要再次拜託梁鶴乘的徒弟,請求對方將玉薰爐修好。
此時,紀慎語草草吃完閃人,要加緊救他的物件兒。
他奔入機器房,驚愕更甚,只見空空蕩蕩,哪兒還有玉薰爐的影子?!
毀了還不夠,還要偷走……紀慎語急火攻心,以為天塌不過如此。
作者有話要說:丁漢白:珠兒,修好還你!紀慎語:what the fxxx
第31章 是丁漢白!
丁漢白一向對旁人的事兒不上心, 如此心急火燎還是第一次。他招呼都沒打, 驅車直奔淼安巷子,剎停在巷口, 搖窗等待梁鶴乘冒頭。
他倒是可以挨家挨戶敲門, 但梁鶴乘本就有意隱瞞私人信息, 他必須站在對方的立場考慮。
丁漢白就這麼苦等,聞著早點攤子飄來的油腥味兒, 聽著街坊為排隊掐尖迸發的抬槓。忽然, 路過一中年人,湊近向他打聽路。
人家搭訕的同時遞來香菸, 他接住, 告訴完怎麼走, 對方幫他點著算是道謝。
丁漢白本不抽菸,任指尖的煙燃去一段。試著擱嘴裡嘬吸一口,無味無感,呼出來才品出尼古丁的一點點香, 望著巷子一口接一口, 漸漸吸完人生中第一支煙。
菸酒能不能消愁實在未知, 但讓人一時麻痹大意忘記煩惱,還是有點效果的。
不知等待多久,丁漢白終於晃見一身影,蒼老、毫不穩健,里外都透著風燭殘年的意味,是梁鶴乘。梁鶴乘病痛纏身, 不似其他老年人早起,他總要渾渾噩噩在床上掙扎許久才動身。
丁漢白看清對方買豆漿的大碗,白釉敞口,明嘉靖的款,心說真他媽有譜兒。
他腹誹著下了車,利落地步至梁鶴乘身邊,在梁鶴乘驚訝前先掏錢付帳。“梁師父,抱歉上門打擾,我實在是沒辦法。”他嗓沉音低,“我這兒有一件要緊的東西壞了,想求您徒弟幫忙修一修。”
梁鶴乘既已知道丁漢白是紀慎語的師哥,哪兒還顧得上考慮其他,立刻招呼丁漢白去家裡。幾步路的距離琢磨透,丁漢白找他求助,那就說明仍不知紀慎語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