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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要是無恥起來,那臉皮真是打磨機都磨不透。先是搬我的料子,作秀似的分一分,幾十萬私吞掉你也不怕撐死。料子還不夠,又去挪三店的帳,眼紅那首飾店挺久了吧?你們爺倆也不怕讓夥計笑話?”
丁漢白仿佛一件件扒丁爾和的衣服,皮都要剝下來。他回歸今晚正題:“分家,一店給你,二店給你,三店也給你?摘了他丁延壽的權,是不是還想讓他給你打工?是不是對你們太好,不知道自己吃幾碗乾飯,你滾水池子邊照照,你算個什麼東西?!”
丁爾和臉色發白,丁厚康擦著汗,終於想起打圓場。什麼堂兄弟,什麼從小一起長大,糊塗,犯渾,揍他一頓揭過這篇兒,左右都是開脫之詞。
丁漢白忽然一笑:“二叔,他們之前作弄慎語那次我動了手,你當時心疼,所以我這回不打算動手。”腳步聲傳來,紀慎語拿著一沓紙回來。他接住,說:“我那滿屋的料子有清單有收據,丁爾和未經我的同意,侵占我的私人財產,我不打你,我讓警察處理。”
這比關門殺身厲害得多,“家醜”揚出去,丁爾和在行里就臭了。
誰也沒想到會鬧這麼大,勸阻的,求饒的,數道聲音並發在耳邊。丁漢白沒理,撤開椅子走到丁延壽身邊蹲下,背起來,平穩地回了臥室。
他跪伏床邊,鼓起勇氣攥住丁延壽的大手。
他哽住千言萬語,低低地叫了一聲“爸爸”。
丁延壽問:“你想怎麼做?”
丁漢白說:“我想讓你好好休息,病懨懨的,怎麼收拾我?”他緩緩起身,抱了抱姜漱柳,抬手摸了摸姜漱柳長出的白髮。
出了臥室,丁漢白反手關好門,客廳里火鍋已涼,紀慎語剛放下報警的電話。丁漢白揪住丁爾和朝外拖,像拽一灘絕望的爛泥,也像拽一條認栽的賴狗。
初夏的夜晚最是熱鬧,家家戶戶吃完飯都出來散步,最氣派的丁家大門口,一眾兄弟聚齊了,擎等著來拿人的警車。
這動靜,這陣仗,生怕別人不知道。
丁漢白將丁爾和扔下台階,當著圍觀的人,徹底斷了這點兄弟情分。他早說過,真要是犯了什麼錯,且沒完呢。
有位街坊忍不住喊道:“丁家老大!這什麼情況?”
丁漢白吐字如釘——清理門戶!
第58章 “這回,我得把慎語帶走。”
八九點鐘, 剎兒街上停著輛警車, 閃著燈,民警帶走了丁爾和。價值幾十萬的料子, 私藏賠物, 倒賣賠錢, 但無論怎麼判,等再出來, 從街頭走到街尾只等著被戳脊梁骨吧。
不單是這條街, 他們這一行都會傳開,一輩子都給人當茶餘飯後的笑柄。
丁漢白鐵面一張, 回來、翻臉、問責, 到現在將人攆出家門, 任一環節都沒心軟半分。轉身對上丁厚康,這心急火燎的父親已經滿頭大汗。
丁厚康哀求道:“漢白,二叔看著你長大——”
丁漢白說:“那你應該知道我是什麼德行。”話都不叫對方說完,“二叔, 難道老二不是我爸看著長大的?你還跟我爸一起長大, 是親兄弟呢。”
自己兒子昧了料子的時候, 挪三店公帳的時候,掛笑臉逼著分家的時候,這個可憐兮兮的爹在幹什麼?“一味縱容,家法是丁家人的家法,不光是治我的家法,你應該善用。”丁漢白說, “養不教,父之過,你根本難辭其咎。”
他不欲多言,趟回前院去看丁延壽,也許今晚的一切打擊太重了,丁延壽悶住氣,仰靠在床頭連呼吸都費勁。大家不放心,開車直奔醫院急診,量血壓心電圖,好一通折騰。
急火攻心,輸上液後總算控制住,臨時開了間病房,全都圍在床邊。丁延壽徐徐睜眼,掃一圈,擔心的妻子,抹眼淚的小姨子,擋著光的四徒弟,還有大夫和護士。
他“嗯嗯”著,怎麼少兩個人?姜漱柳湊到耳邊,說:“漢白辦手續去了,慎語打水去了。”
手續辦完,丁漢白坐在走廊的長椅上,沒進去。情面、顏面,他爸都顧及,恐怕會責怪他無情。更怕的是,一切辦完,父子間的矛盾重提,那降下的血壓估計又要飆上去。
紀慎語打水回來,進去遞給姜採薇,倒一杯出來遞給丁漢白。他在一旁坐下,試圖活躍氣氛:“可惜那麼好的銅火鍋還沒涮。”
丁漢白吃他這套,笑起來,扭臉看他。“餓不餓,給你買點吃的?”丁漢白問,喝了那水,“老二的名聲算是臭了,他以後還幹這行的話,費勁。”
報案這招兒,圖的不是具體懲罰,單純是宣告天下。這行先是講一個“信”字,顧客要什麼樣子,用什麼料子,保真,保優,這是必須的。再者,是出活兒的師父,這行認人,拿出去,這是出自誰手,顧客才有面子。
丁爾和此番過去,聲譽信譽名譽,一損俱損,後續的惡劣影響將無窮無盡。
丁漢白這一手,比關起家門打折對方的腿狠多了,是半分情面都沒留,一點兄弟親緣都不講。他有些累,向後靠在牆上,冷,硬,琢磨著,會不會過分了點。
他甚至想,許多年後,丁爾和成了家,有了孩子,哪天在街面上遇見,那侄子侄女會叫他一聲大伯嗎?他想遠了,手掌一暖,幸好紀慎語將他拉回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