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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慎語自己都沒想到,應該說他根本不曾肖想過。環顧一圈,讀不出那些表情下的想法,求助般看向丁延壽,丁延壽卻只顧品茶,高高掛起。
“師哥,我能行嗎?”他問得委婉,言下之意是他不行。
丁漢白說:“不行就學,學不會就路上給我拎包。”
散會,行程暫定,就算有不滿也無人敢提,因為丁漢白不需要紅臉襯場,自己就能將白臉唱得驚天動地。人走茶涼,紀慎語躲前院臥室里,東拉西扯,守著丁延壽廢話。
可丁延壽道行高,就不挑破,紀慎語只好問:“師父,我真的跟去赤峰?我覺得三哥四哥都想去,不該輪到我。”
丁延壽說:“什麼年代了,還按資排輩?”
紀慎語又說:“反正將來還有機會,或許我應該往後等等。”
片刻安靜,丁延壽卻問:“之前出事兒了,對不對?”他咳得厲害,卻微微笑,“那天涮羊肉我就猜到了,你師哥向來有火就撒,恨不得戳著對方腦門子,之所以指桑罵槐不明說,是想瞞著我。”
紀慎語點點頭,那件事兒已經妥善解決,他沒想細究。
“慎語,雖然你師哥兇巴巴的,但他最坦蕩,不會暗地裡欺負人。”丁延壽說,“可其他人未必,你本來好好干自己的,結果被使絆子。那索性就莽撞大膽些,也不考慮那麼多了。”
紀慎語很晚才離開,聽丁延壽說了許多,又陪著丁延壽說了許多。紀芳許沒別的孩子,卻也沒如此和他促膝長談過,沉穩的聲音,按在他肩上的手掌,都讓他視若珍寶。
並且隱隱的,他覺出丁延壽很偏向他。
一切就這樣定下,年輕的男孩子出門,無論做什么正事兒都難免興奮,何況是去有大草原的地方。丁漢白給紀慎語請了假,車票買好,擎等著出發。
前一晚,三人聚在丁漢白的房間,正合計到赤峰後的行程。往年無論誰去都是住在烏老闆家,他們這回也一樣。丁漢白琢磨道:“仨人至少兩間房,算算烏老闆家閨女也大了,要是不方便咱們再找旅館,不打擾人家。”
商量完住所,丁漢白鋪開過往的採買單,並參考近兩年石料的消耗數。丁爾和說:“咱們租麵包車去巴林右旗,巴林雞血每年要的量最大,不會有所波動。”
丁漢白未置可否:“到時候再看吧,也許今年出的雞血一般。”
紀慎語像個是局外人,他既對當地不熟悉,又毫無採買經驗,只安靜聽那兩兄弟商量。漸漸的,他心中驀然一軟,久久存在的傲氣一寸寸消融。這行真不是光靠手藝就能屹立不倒,丁漢白和丁爾和僅二十歲而已,就能去那麼遙遠的地方獨立進料,要挑選,要與當地產商周旋,實際情況只會比想像中更難。
他凝神聽,聽不出丁爾和什麼,但能聽出丁漢白回答時敷衍。等商量完,丁爾和回東院,他問:“師哥,你今年不想進太多雞血石?”
丁漢白看他:“我可沒說。”
紀慎語有點得意:“那我也能猜中。”
說者無意,聽者的心思卻百轉千回,為什麼猜中?是不是暗示心有靈犀一點通?丁漢白無端揣測許多,惱羞成怒般推紀慎語出去。
等腳步聲離開,隔著一扇門,他又捨不得。
丁漢白嘆息一聲,有點後悔腦熱選擇紀慎語,這一路估計欺負不到別人,反而折磨自己。他搖著頭收拾衣服,一拉衣櫃看見未拆包的袋子,是他買給紀慎語的棉衣。
去內蒙穿正好,只是送的時候說什麼?
丁漢白立於櫃前,能言善辯的本事沒了似的,在心中掂掇數遍開場白。算了,他一把拎起,有什麼好說的,擱下就走,愛穿不穿。
他大步流星去隔壁,及至門外,聽見姜採薇在裡面。
姜採薇是來送手套的,剛織好,被紀慎語戴上不願意摘。“謝謝小姨。”紀慎語十分喜歡,“塞了好多棉花,果然不那麼大了。”
本來是織給丁漢白的,所以才大,姜採薇不好意思地笑。她幫忙裝衣服,叮囑道:“內蒙冷,多帶幾件厚衣服,沒有的話到那邊再買。冷了餓了別忍著,告訴漢白。”
紀慎語應:“我戴著這副手套就不冷了。”
丁漢白恨不得一腳踹開門,這小南蠻子怎麼從不對他嘴甜?還有姜採薇,織一雙破手套能耐的,早不送晚不送,偏偏這時候插親外甥的隊!
他在門外腹誹,卻不進去,直到天晚姜採薇離開。
紀慎語還捂著那雙手套滿足,見丁漢白進來,想都沒想便說:“師哥,你看小姨給我織的手套,特別厚!”
丁漢白咣當踹上門:“一雙破手套,至於那麼高興?”
紀慎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以為丁漢白覺得他沒見識。再抬起時丁漢白步至面前,將袋子硬生生塞給他。一件米色棉衣,大帽子,兩隻口袋,沉甸甸的。
“給我的?”紀慎語沒穿過這麼厚的衣服,又驚又喜。
丁漢白被這驚喜樣子安撫,溫柔下來:“試試。”
紀慎語問:“是因為去赤峰,特意給我買的嗎?”拉開拉鏈穿上,內里還沒暖熱,但已經覺出暖和,“好像有一點大,但我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