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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漢白問:“你幹什麼?”
紀慎語不回答,把裝著香料的粗麻布包掏空,然後撕爛扒雞塞進去,再加一截蔥白一勺麻椒。布包沒入冷水,水沸之後煮一把細面,面熟之後丟一顆菜心。
一碗雞湯麵出鍋,丁漢白在熱氣中失神,一筷子入口後目光徹底柔和起來。無油無鹽,全靠扒雞出味道,還有蔥香和麻意,他大快朵頤,不是吝於誇獎,實在是顧不上。
紀慎語撈出布包:“扒雞現成,但味道差一點,雞肉煮久也不嫩了。”
丁漢白餓勁兒緩解:“那就扔。”
紀慎語把布包扔進垃圾桶,扭臉遇上丁漢白的視線,忽然也懶得再較勁。“師哥,”他盯著碗沿兒,“我也餓了。”
丁漢白夾起那顆嫩生生的菜心:“張嘴。”
口中一熱,紀慎語滿足得眯了眯眼睛,再睜開時丁漢白連湯帶面都吃淨了。夜已極深,肚子一飽翻上來成倍的困意,丁漢白說:“坐公交得早點出門。”
紀慎語知道,丁漢白又說:“那你能起來麼?”
紀慎語不知道,丁漢白又又說:“還是我送你。”
作者有話要說:紀慎語回屋才發覺,合著他就吃了口菜??
第6章 大吃一驚。
誰也沒料到紀慎語會在期末考試中一騎絕塵。
丁家的幾個兄弟成績都不錯,但家裡並不算重視學習,丁延壽也一早說過,玉石雕刻才是主業,其他都是副業。之所以沒有預料到,還因為紀慎語平時不吭不哈,嬉笑打鬧或者深沉嚴肅都難見,露於人前時安靜,背於人後時更加安靜。
除了丁漢白,沒人接近過紀慎語的日常生活,然而就算丁漢白近水樓台,也沒怎麼注意紀慎語的一舉一動。他倒是知道紀慎語睡得很晚,天天挑燈不知道幹什麼,哪怕猜到是讀書,卻沒想到這麼會讀書。
之前那晚他被紀慎語一碗細面攪軟了心腸,頭腦一熱提出繼續接送對方,奈何他實在不是伺候人的命,送了幾次就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幸虧放暑假了,兩個人都得到解脫。
機器房的門關著,紀慎語終於能仔細觀摩一遍,丁可愈和丁爾和擦拭機器,挑選出要用的鑽刀。三五分鐘後丁延壽也到了,一師三徒準備上課。
空調沒開,滿屋玉石足夠涼快,丁可愈聲若蚊蠅:“哥,咱們和他一起?”
“他”指紀慎語,丁爾和瞄一眼丁延壽,沒有出聲回答。
“你們仨過來。”丁延壽洗淨手開口,“小件兒易學難精,你們都知道技法,得自己不停琢磨。這個不停——不是一個來月,也不是一年半載,是這輩子。”
丁延壽頓了頓:“慎語,芳許有沒有說過這話?”
紀慎語回答:“師父說這行沒頂峰,這行也不能知足,得攀一輩子。”
其實哪行都一樣。丁延壽麵前放著新華字典那麼大的一塊結晶體芙蓉,天然沒動過,透著螢光粉氣,摸著降溫解暑。他說:“中等件兒,我不畫直接走刀,看刀鋒怎麼走。”
畫之前要設計、要構思,要根據料的顏色光澤考慮,基本沒人敢直接下刀。丁延壽卻沒考慮,握緊鑽刀大喇喇一鏘,把料一轉又是一刀。一共四刀,碎屑飛濺,痕跡頗深,哪兒也不挨哪兒,像是……毀東西。
丁延壽這時說:“大部分天然的料都斑駁有暇,這塊是你們師哥弄回來的極品,但我要考你們,所以破壞破壞。”
還真是毀東西……丁可愈心絞痛,不敢想丁漢白回來要怎麼大發雷霆,丁爾和問:“大伯,這一塊料要切開麼?”
“不切。”丁延壽說,“反正就一整塊,看著辦。”
這堂課結束後丁延壽帶紀慎語去玉銷記,丁可愈和丁爾和收拾打掃,他們兄弟倆慢騰騰的,光碎屑就恨不得撮一時三刻。
“哥,這怎麼雕啊?”丁可愈問,“不切開,各雕各的?擠在一塊料上成四不像了。”
丁爾和說:“讓咱們跟紀慎語合作呢。”
丁可愈不樂意:“他那水平不敢恭維。”
收拾完,反正紀慎語走了,缺一個人沒法商量,又擔心丁漢白回來發瘋打人,乾脆丁可愈跟丁爾和也先按兵不動。紀慎語已經到了玉銷記,陪丁延壽人工檢索分類,把準備上櫃的貨最後篩選一遍。
“慎語,喜歡念書麼?”
“更喜歡看書,怎麼了師父?”
“沒事兒,隨口一問。”丁延壽沒想到紀慎語的成績那麼好,他也知道紀芳許早就重心偏移,折騰古玩去了,所以不確定紀慎語在本行的興趣和決心有多少。
紀慎語人如其名,很謹慎地問:“師父,是不是我學習耽誤出活兒了?”問完立即解釋,“因為我想考好點,你平白收下我,我想給咱們倆掙面兒。”
丁延壽大笑:“別緊張,我想知道你更喜歡什麼,喜歡什麼,師父都支持。”
紀慎語反而更惴惴,他並非多疑,只是經受不起所以惶恐。丁延壽哪有照料他的義務,這一輩子吃飯穿衣,幹什麼都要花錢,他要是有心,就得鞠躬盡瘁地為玉銷記出力。可是丁延壽卻問他更喜歡什麼,不限制他的選擇。